青铜巨棺碾碎淤泥浮出水面。棺盖滑开的刹那,十万颗冰封头颅堆成的尸塔撞入眼底。头颅的表情凝固在临死前最惊怖的一瞬,眼鼻口角冻着暗红的血痂,塔顶那面被血冰裹住的残破玄旗,隐约透出“烬”字的笔锋。
青鼎侍烧糊的眼角裂出一道血丝。她记得这面旗——三十年前劫余盟死士攀上幽髓宫冰崖,大姐亲手把旗插在冻骨山顶。旗在棺中,人呢?
“炉膛吞冰,寒星燎原……”童谣声从塔心飘出,字字清脆如冰珠坠地。整片烂泥滩骤然死寂,连赤鼎舰熔岩炮口的嗡鸣都冻结了一瞬。
“九窟烬,玄旗现……”尸塔第三层边缘一颗头颅的口唇开合,额角有道新月状的旧疤。
麻杆儿瘸着腿往后缩:“是冷月!他舌头被幽髓宫拔了……怎么会……”话没说完,那颗头颅的眼珠突然在冰壳里骨碌转动,瞳仁化作两点幽绿鬼火直刺而来!与此同时,塔顶血冰“咔嚓”裂开,玄旗残角垂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咒。
“闪开!”络腮胡拽着麻杆儿扑进烂木堆,冰屑擦着后脑勺溅开。青鼎侍的腐毒爪已掏进腰带缝隙抓出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那是老许死前用腐毒蚀在自己肋骨内侧的“图”,皮上九道冰脉纹路染着黑血。
“烂炉膛!张嘴!”她吼着把血皮拍向裴渺胸口。裹着冰壳的劫核裂痕被皮子边缘一刮,“滋啦”溅出硫磺味的火星。溃烂的人皮粘上去的瞬间,图上冰脉纹如同吸饱了血的蚂蟥,陡然在劫核表面凸起鲜红的棱线!
嗡——
整座头颅冰塔随着劫核的搏动共振起来。塔基喷涌的墨绿浆柱“噗”地断流,裂开的青铜棺底板却亮起三道扭曲的幽蓝光轨,与劫核凸起的红纹如锁链般咬合!万藤长老尖啸着化作毒藤扑向光轨节点:“幽髓宫养了三十年的冰髓精元……是我的!”
轰!
赤鼎舰的熔岩炮火砸在青铜棺壁上,却在触及符咒的瞬间,被十万颅塔眼眶里同时爆燃的幽蓝冰焰冻成赤红冰雕!火修罗在舰桥目眦欲裂。那些冰焰深处跳动的金丝,分明是劫余盟“锁龙藤甲”熔炼过的北冥寒金!当年多少赤鼎殿精锐死在这东西上!
裴渺的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劫核硬吞的冰髓精元裹着三万修士临死前的怨念在体内冲撞。混乱中,月织姬冻得铁青的手猛地攥紧他枯指——不是借力,是将眉心龟裂的蚀骨寒星丹胚中最后一点银紫色星髓,透过皮肉相接的裂口狠狠灌入!
极寒的星髓流进焚世劫火余烬的脉络,像烧红的铁条捅穿了万年冰瀑。
嘶啦——!!
裴渺的后背炸开一对虚幻的冰火骨翼。左翼是燃烧的焦黑经络,右翼是奔涌的冰蓝星流。骨翼猛展的劲风将他和月织姬卷得砸进棺底幽蓝光轨的核心,裹着腥膻的墨绿浆柱将二人吞没!
剧痛让裴渺神智一清。浆液里蠕动的不是尸髓,是无数细如发丝、头尾皆有狰狞吸盘的墨绿“尸髓虫”。它们疯狂钻进劫核的裂缝,却撞上了月织姬硬灌进来的银紫星髓流。冻彻魂灵的寒气从核心爆发,“咔嚓”声不绝于耳——尸髓虫群竟被冻结在他与她的经络交缠处,像给濒临破碎的冰火劫脉打上了无数细密的墨绿铆钉!
塔顶玄旗无风自动。旗面血冰融化的污水淌过符咒,十万头颅突然齐声哀嚎。裴渺胸口的劫核内,十万道冤魂尖啸着撞击冰壁——属于他们的头颅却在塔身上炸开,燃烧的墨绿冰雹砸向冻住熔岩火柱的冰面!
“跑!”青鼎侍撕下沾满油污的皮袄甩向坠落的火颅,布片燎烧的火焰短暂融开冰壳。麻杆儿扛起昏死的裴渺,络腮胡护住月织姬冰封的半边身躯踉跄疾奔。燃烧的头颅追着脚后跟炸开,墨绿色的冷焰舔舐着冻僵的腿脚。
青鼎殿最后回望。崩塌的颅塔底部,半张焦黑的青铜面具缓缓沉入粘稠浆液。面具边缘,一截紧抿的下颌线条锋利地绷着,弧度熟悉得让人心胆俱寒——那是大姐每次部署绝杀计划前,唇角惯有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