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偏殿,夜凉如水。
沈清昀陷在柔软得能吞没人的星尘云床里,银发散在深蓝丝绒枕上,像流淌的月光。他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对着悬浮在面前、由星尘模拟出的通讯光屏,压低声音兴奋道:“……然后!他就说了!‘为师心悦于你’!你们是没看见!他那张万年冰山脸!居然!红了!虽然就一点点!但我看见了!”
光屏那头,段泽勋和秦玥挤在一个画面里,两张脸都快贴到镜头上了。
“卧槽!真成了?!”段泽勋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激动得头发丝都在冒静电火花,“我就说我的‘醋海狂澜’计划是宇宙级战略!精准打击!直捣黄龙!快!细节!我要细节!拉小手没?抱抱没?亲亲没?!佛子初吻啥感觉?是不是带着檀香和佛经味儿?”
“段!泽!勋!”沈清昀抄起旁边一个星尘凝成的抱枕砸向光屏“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健康的东西!就……就抱了一下!老师他……很纯情的!” 他说着,自己耳根又红了,抱着膝盖在床上滚了半圈,把脸埋进另一个抱枕里,闷闷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满足,“……就……心跳声好大……隔着衣服都听得清清楚楚……”
“啊啊啊啊啊——!”秦玥在那边发出土拨鼠尖叫,抱着薯片袋子疯狂摇晃,“纯情佛子在线告白!抱抱!啊啊啊我死了!清昀!出息了!你出息了!快说!被宇宙级大佬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安全感爆棚?像被整个星域包裹?”
沈清昀从抱枕里抬起头,银白眼眸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嗯!特别……安心。他身上那股檀香混着星尘的味道,特别好闻……”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点小得意,“而且,老师他……好像有点笨拙?抱我的时候,手臂收得特别紧,好像怕我跑了似的。”
“噗哈哈哈!”段泽勋拍着大腿狂笑,“笨拙佛子!这反差萌绝了!清昀,你这波血赚!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梵天太子妃了!身份地位嘎嘎乱杀!看谁还敢用岩石胳膊压你!”
“滚蛋!什么太子妃!”沈清昀抓起猫猫头抱枕又作势要砸,脸上却笑开了花,“不过……嘿嘿,‘醋海狂澜’计划,圆满成功!虽然过程有点……嗯,沙雕。” 他想起了石磊那沉重的“亲密接触”和那条带着流泪猫猫头的“深情”日志。
“沙雕怎么了?有效就是硬道理!”段泽勋得意地一甩头,“看看!直接把佛子从梵天醋到蓝星,再抱回梵天!这效率!这成果!我段某堪称蓝星第一红娘!秦玥,回头给我做个锦旗!就写‘情场鬼见愁,姻缘一线牵’!”
秦玥翻了个白眼:“要点脸吧你!明明是清昀自己魅力大!” 她凑近屏幕,琥珀色眼睛闪着八卦之光,“清昀,说正经的,那……你们这算正式谈恋爱了吧?第一次谈恋爱诶!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兴奋得睡不着?像喝了十罐能量饮料?”
沈清昀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笑容甜得能酿蜜:“嗯……睡不着。感觉……像踩在云上,轻飘飘的。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老师说话的样子,他耳朵好像也有点红……心跳还是好快……” 他越说声音越小,带着初恋少年特有的傻气和甜蜜,“就……特别特别开心,想把整个星尘花园都炸成烟花的那种开心!”
“理解理解!”秦玥一脸姨母笑,“初恋的酸臭味隔着星域我都闻到了!清昀宝贝勇敢飞!星辰永相随!以后‘昀光璀璨后援会’就是你的官方恋爱应援团了!保证把狗粮撒遍全宇宙!”
“秦玥!你还提那个名字!”沈清昀羞恼。
“哎,说到这个,”段泽勋突然贼兮兮地压低声音,“清昀,既然名分都定了,要不要考虑一下‘太子妃体验套餐’?比如让佛子大人陪你逛个星海之扉?当众牵个小手?保证闪瞎宇宙所有人的眼睛!绝对能再上一波银河热搜!标题我都想好了:‘惊!梵天太子携爱徒呸爱侣巡街,冰冷佛子化身宠妻狂魔!’”
沈清昀想象了一下伽罗什·空那张完美无瑕的冰山脸,顶着“宠妻狂魔”的标签,还被全宇宙围观……顿时打了个寒颤。
“段!泽!勋!” 他指尖星尘闪烁,瞬间沈清昀学着伽罗什·空,冷着小脸,指尖捏着一颗虚拟佛珠,用沈清昀模仿的、带着一丝冰冷威压的声音(虽然不太像)说道:“段施主,看来梵天律令的抄写,还是太少了。”
“卧槽!”段泽勋那边的影像吓得一哆嗦,他哭丧着脸:“清昀!不带你这样的!刚谈恋爱就学会用‘家眷’威胁兄弟了!重色轻友!我要找裴队告状!”
三人笑闹了一阵,夜渐深。兴奋的劲头过去,疲惫和困意如同温柔的潮水涌上。沈清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银白眼眸蒙上一层水雾。
“好啦好啦,不闹你了,”秦玥看着沈清昀困倦的样子,心软道,“清昀宝贝快睡觉!第一次恋爱后的美容觉很重要!养足精神明天继续甜甜蜜蜜!”
“嗯……”沈清昀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那……我睡了。段哥,秦玥,晚安……”
“晚安晚安!做个甜甜的梦!”秦玥挥手。
“梦里记得继续发糖!”段泽勋做了个鬼脸。
通讯光屏熄灭,偏殿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与静谧。只有窗外星穹永恒的光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流淌成静谧的银河。沈清昀抱着那个星尘重新凝聚的猫猫头抱枕,嗅着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安心的檀香与星尘气息,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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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光怪陆离,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浸入骨髓的熟悉感。
他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涌着混沌雾气的虚空之中。脚下并非实体,却仿佛踏着流转的星轨。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时间与空间在此地扭曲、低语。
前方,隔着似乎很近、又似乎遥不可及的距离,静静地伫立着两个背影。
左侧一人,身姿挺拔如孤峰绝仞。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袈裟,并非梵天帝国那种流淌星辉的银白,而是更为古朴、更为纯粹的素白,宽大的袖袍在无形的气流中微微拂动,透着一股遗世独立的清冷与寂灭。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散发出一种令诸天星辰都为之黯淡的孤高与……难以言喻的悲悯?那悲悯并非温暖,而是如同亘古寒冰,冻结了所有的情绪。一股极其淡薄、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雪松檀香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
右侧一人,身形清癯颀长。一袭样式奇古的青色道袍,袍袖宽大,衣袂飘飘,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道袍上以极细的银线绣着繁复的星图与流转的云纹,在混沌的背景下流淌着微弱的辉光。一头长及腰臀的银发,却用一根看似普通的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颈侧。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凝视着左侧的白衣身影,又似乎只是望着无尽的虚空。一股极其熟悉、却又更为古老深邃的星尘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冷冽的牡丹幽香,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沈清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垂在身侧的手吸引——那手中,松松地握着一柄拂尘。拂尘的玉柄温润,尘尾并非寻常马尾或丝线,而是由无数细碎的、流淌着蓝紫熔岩光泽的星尘凝聚而成!那形态……赫然与他耳畔的星尘牡丹发簪,同源同质!
两个背影,一白一青,一寂灭一清冷,如同两尊凝固在时光长河中的神只雕像。他们之间明明只隔着几步之遥,却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星河天堑,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的……遗憾与疏离。
沈清昀的心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痛楚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深处,仿佛被无形的利刃贯穿,带着跨越了无尽轮回的悲怆与不甘!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想要呼喊,喉咙却像是被混沌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那身着素白袈裟的背影,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想要转身,又仿佛只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如同在沈清昀灵魂深处响起的碎裂声传来。
像是冰层不堪重负的呻吟。
又像是……某种心防,在漫长孤寂中裂开的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沈清昀猛地惊醒!
他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偏殿内一片静谧,窗外星辉依旧温柔流淌。怀中猫猫头抱枕的触感柔软而真实。
刚才的梦境……如此清晰,又如此虚幻。
那素白袈裟的孤冷背影……
那青色道袍与星尘拂尘……
还有心口那残留的、令人窒息的尖锐痛楚……
“老师……” 他无意识地喃喃,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耳畔那枚冰凉的星尘牡丹发簪。发簪的触感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却无法驱散梦境带来的强烈悸动与莫名的哀伤。
他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微凉的能量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梵天太子殿外那片永恒深邃的宇宙星穹,亿万星辰无声运转。
梦境中那青衣道袍的背影,手握星尘拂尘的画面,与耳畔发簪的触感重叠在一起。一种奇异的宿命感,如同星尘般悄然萦绕心头。
他望着星海深处,银白的眼眸中,兴奋褪去后,染上了一丝初醒的迷茫与对那惊鸿一瞥的、前世背影的深深悸动。窗玻璃上,隐约映出他微微蹙眉的倒影,以及身后寝殿深处那片静谧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