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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的雨,细如牛毛。沈昭站在校门口,看雨丝在青石板上溅起微小的水花。母亲准备的青团装在竹编食盒里,散发着艾草与豆沙的甜香。

\"昭昭,伞。\"

裴砚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黑色油纸伞\"啪\"地撑开,伞面上绘着《千里江山图》的局部。雨水顺着山峦轮廓流淌,在沈昭脚边汇成一道微型瀑布。

\"陆沉舟有消息了?\"沈昭接过伞柄,指尖在某个山峰位置轻轻一按——那是他们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

\"在大连。\"裴砚之的黑曜石手珠在雨幕中泛着暗红,\"渤海四号仓找到了,但...\"他的声音低下去,\"情况不太好。\"

伞面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沈昭抬头,发现雨水在某处山脊形成不自然的漩涡——有人在对面的教学楼上用激光笔发信号。

\"阿毛在叫我们。\"她将青团食盒递给裴砚之,\"尝尝,里面加了陈皮。\"

食盒夹层里藏着一枚微型胶卷。裴砚之咬开青团的瞬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太甜了,甜得发苦,是皇城司用来传递危险信号的\"黄莲馅\"。

教学楼天台上,阿毛的胖脸上全是汗。他面前摊开的不是课本,而是三台不同频率的收音机,正同时播放着财经新闻、天气预报和戏曲节目。

\"昭姐!\"他手忙脚乱地调整旋钮,\"万国系在砸现货市场,但奇怪的是...\"他将三个收音机的声音叠在一起,杂音中突然出现清晰的数字,\"听!528手空单,全是渤海钢铁的账户!\"

沈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移动,画出的却不是字迹,而是一幅微型山水。山势陡峭处对应空头压力位,云雾缭绕处暗示主力洗盘区域。

\"这不是普通的做空。\"她将笔记本转向裴砚之,\"看这走势,像不像乾元十七年的盐引案?\"

裴砚之的手珠突然发烫。前世记忆如闪电划过——当年徐怀瑾就是通过操纵盐引价格,掏空了半个户部银库。

下课铃骤然响起。沈昭迅速合上笔记本,那幅\"山水画\"转眼就变成了正经的课堂笔记。林小雨气喘吁吁地跑上天台:

\"昭昭!数学老师找你,说上次小测的最后一题...\"

沈昭将收音机残骸踢到角落,脸上已经挂起好学生的微笑:\"就是杠杆原理的应用题吧?我马上过去。\"

数学办公室的老式吊扇吱呀作响。李老师从抽屉里取出一沓泛黄的试卷:\"你父亲当年也喜欢在试卷边缘画这些...奇怪的图形。\"

沈昭的指尖微微发冷。那是1992年的期中考试卷,父亲在每道题的空白处都画了微型算盘,珠子位置连起来竟是\"327\"三个数字。

\"他去世前一周来找过我。\"李老师的声音压得极低,\"给了我这个。\"一张纸条从试卷堆里滑出,上面是父亲工整的字迹:\"渤海之秘藏于《千里江山图》卷轴,寻王希孟题跋处。\"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幅北宋名画曾被渤海盐铁转运使献给女帝,而她在赏玩时,确实发现题跋处有奇怪的墨点...

\"谢谢老师。\"她将纸条藏进校徽,\"父亲还说了什么吗?\"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他说...黄金分割点即爆仓点。\"

放学后的美术室空无一人。沈昭反锁上门,从画筒里取出《千里江山图》的高清复制品——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一直藏在图书馆的《梦溪笔谈》书盒里。

王希孟的题跋在画卷末端。沈昭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政和三年\"的\"三\"字墨色略深。毛笔蘸了碘酒轻轻涂抹,隐藏的字迹逐渐显现:\"四仓之钥,藏于惊蛰里。\"

\"惊蛰梨...\"沈昭喃喃自语。记忆闪回一个月前,母亲做的\"梨山踏雪\"甜品里藏着的那枚胶卷。

突然,美术室的窗户被风吹开。雨丝斜飞进来,打湿了画卷一角。沈昭急忙去关窗,却看见楼下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桑塔纳——车牌尾号528在雨水中泛着血光。

车后座上,陆沉舟苍白如纸的脸贴在玻璃上。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四号仓...炸药...\"

沈昭抓起书包就往楼下冲。在楼梯拐角,她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美术老师。

\"沈昭?这么着急?\"老师扶住她,\"对了,你的山水画作业...\"

\"明天一定交!\"沈昭已经跑出几步,又折返回来,\"老师,如果用斧劈皴画下跌趋势,该怎么表现支撑位?\"

美术老师愣了一下:\"可以...在皴擦处留些飞白?就像马远画水纹那样?\"

\"谢谢老师!\"沈昭眼睛一亮。她终于明白父亲留下的另一个暗示——用南宋马远的\"斧劈皴\"技法分析K线图,能看出徐怀瑾的操盘破绽!

桑塔纳里弥漫着血腥味和中药的苦涩。陆沉舟蜷缩在后座,军装外套下露出渗血的绷带。

\"四号仓...不是仓库...\"他咳出一口血,\"是船...渤海四号...改装过的油轮...\"

裴砚之将一个青铜罗盘放在沈昭掌心。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东南24度\"——正是大连港的方向。

\"徐怀瑾在船上装了炸药。\"裴砚之的声音像淬了冰,\"明天原油期货交割日,他要炸沉整艘船制造恐慌。\"

沈昭的指尖划过罗盘边缘,触到一道熟悉的凹槽——是缺角铜钱的形状!她立刻掏出那枚乾元通宝,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

罗盘\"咔嗒\"一声裂开,露出里面的微型屏幕。数字闪烁间,一幅航海图徐徐展开:渤海四号正在公海徘徊,坐标每隔四小时变化一次,规律如同...

\"周易六十四卦!\"沈昭猛然抬头,\"下次位置会在...\"她快速掐指计算,\"子时,大连港外12海里处!\"

陆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船上...有...\"他的手指在沈昭掌心画了个古怪符号——前世户部的密记,代表\"账册\"。

\"不是普通账册。\"沈昭的心跳加速,\"是乾元十七年那本...记录了三百万两军饷去向的真账!\"

夜色如墨,雨越下越大。三人躲在证券营业部的小阁楼里,阿毛正用刚组装的386电脑黑进海事局系统。

\"找到了!\"胖子的欢呼伴随着风扇的嗡鸣,\"渤海四号,注册地在巴拿马,但实际控制人是...\"屏幕闪烁,跳出一张模糊的照片——穿海军制服的年轻军官,相貌与徐怀瑾有七分相似。

\"徐怀瑾的侄子。\"裴砚之的黑曜石手珠泛起血光,\"东海舰队参谋部的人。\"

沈昭将青团掰开,里面的黄连馅排成北斗七星状。这是皇城司的\"七星求援令\",意味着需要动用军方力量。

\"来不及了。\"她看向窗外,雨幕中的外滩灯火如同虚幻的蜃楼,\"距离子时只剩三小时。\"

裴砚之突然解开军装领口,取出贴身佩戴的虎符状吊坠:\"南京军区海上巡逻队,有我们的人。\"

沈昭将父亲的算盘摆在电脑旁。当算珠拨到\"327\"位置时,电脑屏幕上的航海图突然叠加了一层新的光点——是前世渤海盐铁转运司的航线图!古今两条航线在大连港外12海里处完美重合。

\"这不是巧合...\"沈昭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徐怀瑾在重复千年前的把戏...\"

阿毛突然怪叫一声:\"昭姐!原油期货异动!有人在大笔买入看跌期权!\"

屏幕上的K线图像被斧头劈过,呈现出典型的马远\"斧劈皴\"形态——暴跌前的最后诱多。

\"是徐怀瑾的信号。\"沈昭抓起书包,\"他要动手了。\"

临出门前,她瞥见桌上那幅未完成的山水作业。随手添了几笔飞白,山涧处立刻浮现支撑位的迹象——就像美术老师说的那样。

雨中的黄浦江像沸腾的墨汁。桑塔纳飞驰在外滩滨江道上,沈昭透过雨帘看见海关大钟指向子时。裴砚之的军用大哥大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报告:

\"...巡逻队已拦截渤海四号...发现大量...\"

通讯突然中断。沈昭颈间的玉扣骤然发烫,前世记忆如决堤洪水——乾元十七年的雨夜,她站在户部银库前,看着三百万两军饷被装上标有\"渤海盐铁\"的马车...

\"不对!\"她猛地抓住裴砚之的手臂,\"不是油轮!是伪装成渤海四号的军舰!徐怀瑾要...\"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海上传来。远处的海平面上升起一团火球,将雨夜照得亮如白昼。几乎同时,裴砚之的大哥大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原油期货价格瞬间暴跌20%!

\"调虎离山...\"沈昭的指甲陷入掌心,\"巡逻队拦截的是诱饵...\"

桑塔纳一个急刹停在码头。透过雨幕,沈昭看见真正的\"渤海四号\"正缓缓驶离港口——那根本不是油轮,而是艘改装过的海军补给舰!甲板上堆放的绿色集装箱,与前世那些运走军饷的马车排列方式一模一样。

裴砚之的军用望远镜突然捕捉到一个身影:舰桥上,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举起望远镜回望。两人的视线在雨夜中相撞,徐怀瑾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追不上了。\"裴砚之咬牙,\"他已经出了领海。\"

沈昭却摸出那枚缺角铜钱,轻轻放入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了正东方——那里,一轮血月正从云层中浮现。

\"不用追。\"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知道我们会去。那本真账...就在船上最显眼的位置。\"

\"为什么?\"

\"因为这是局。\"沈昭的眼中泛起琥珀色的光,\"千年前他就是这样,把真账本放在我面前,然后...\"

又一声爆炸传来,这次是在正东方。海天交界处,\"渤海四号\"化作一团绚丽的火球,照亮了半个夜空。

沈昭的玉扣突然裂开,掉出一卷微型胶卷。对着火光,她看清了上面的字迹:\"乾元十七年军饷亏空账册复本\"。

雨不知何时停了。海关大钟敲响午夜十二下,沈昭手中的铜钱突然变得滚烫。缺角处,隐约浮现出一个新鲜的朱砂印记——那是前世女帝玉玺的痕迹。

## 千里江山图引爆90年代

>渤海四号爆炸的火光映红海面,沈昭摊开掌心玉玺铜钱。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乾元十七年,正是她亲手将真账册递给徐怀瑾,期待他肃清户部贪腐。

>却不知他早已被三百万两军饷腐蚀,设下惊天骗局。

>如今他故技重施,以原油期货为饵,将真账册连同军舰炸成碎片。

>“他赌我会重蹈覆辙。”沈昭凝视着火光中的灰烬。

>数学老师突然来电:“你父亲留下的算盘,327位置卡着一枚真正的北宋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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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余波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将沈昭推搡在湿冷的码头栏杆上。那团吞噬了“渤海四号”的火球,在海天相接处持续膨胀、翻滚,赤红的焰舌舔舐着漆黑的夜幕,将冰冷的雨丝蒸发成扭曲上升的白气。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海水的腥咸与金属熔解的焦臭,扑面而来。

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直接敲打在颅骨上,码头的地面在脚下微微震颤。裴砚之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臂,才避免了她因那巨大的冲击而向后跌倒。他军装挺括的线条在跳跃的火光下绷得死紧,下颌的线条如刀削斧劈,握着军用望远镜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望远镜的镜片里,清晰地映出补给舰在爆炸核心处扭曲、断裂的钢铁龙骨,碎片如同燃烧的流星,拖着浓烟坠入沸腾的海水。那些曾排列得与前世运营马车一模一样的绿色集装箱,此刻正化为一团团膨胀的火球,四散迸射,发出沉闷或尖利的爆裂声。

“他…把真账册也…”陆沉舟微弱的声音在后座响起,被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吞没大半。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看向那毁灭的火光,剧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绷带下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深红。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人蜷缩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沈昭没有回头。她的全部感官似乎都被掌心那枚突然变得滚烫的铜钱攫住了。那缺了一角的乾元通宝,此刻像一块烙铁,紧紧贴着她的皮肤,烫得惊人。更诡异的是,缺角处那一点新鲜的、艳如血滴的朱砂印记,在掌心火光的映照下,竟像活物般微微搏动,透出一种非人间的妖异光泽。

就在这滚烫的触感与刺目的红光交织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

不再是零碎的闪回,不再是模糊的梦境。记忆,带着前世的重量与质感,汹涌地灌入她的脑海,清晰得令人窒息——

*乾元十七年,冬。*

*户部银库重檐之下,冰棱垂挂如剑。空气里弥漫着新雪清冽又刺骨的味道。年轻的户部侍郎徐怀瑾躬身立于阶下,玄色官袍衬得他面如冠玉,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水晶眼镜,镜片后是深不见底的沉静。*

*“陛下,”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呼啸的北风,“三百万两军饷亏空,户部诸仓账目混乱,虚报、挪用、监守自盗者众。牵涉朝中重臣及各地转运使十数人,证据已在此册之中。”他双手托举着一本深蓝布面、厚实的账册,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边角处磨损的痕迹无声诉说着它的分量。*

*银库门前空旷的庭院里,积雪被风卷起细碎的旋涡。沈昭——那时是端坐于帝国之巅的女帝——站在高阶之上,目光扫过那本账册,又落回徐怀瑾那张年轻却过分沉稳的脸上。她记得自己那时的心情,是沉甸甸的疲惫中夹杂着一丝锐利的欣慰。户部积弊已久,如附骨之疽,非猛药不可去疴。徐怀瑾,这个她一手简拔的寒门才俊,是她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刀。*

*“怀瑾,”她走下两级台阶,亲手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账册,指尖能感受到布面下纸页的粗糙纹理,“放手去做。此案一结,肃清蠹虫,还我户部清明,朕记你首功。”*

*徐怀瑾深深一揖,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阶石:“臣,万死不辞。”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波澜,只有一片冰封的忠诚。*

*她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消失在银库朱红大门外的风雪中。几辆沉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早已等候在侧门暗影处,车辙深深碾入积雪。徐怀瑾登车,马车无声启动,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雪幕之后。*

*她握着那本真账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寒风卷起她龙袍的袍角,猎猎作响。她以为那是帝国毒瘤被剜除的开始,却不知,那是自己亲手将刮骨钢刀,递到了最致命的毒蛇口中。*

*那本所谓的“真账册”,记录的并非贪腐罪证,而是徐怀瑾精心编织的陷阱!它像一张精心布置的蛛网,将所有指向他自己的线索巧妙地抹去、嫁祸,将真正的蛀虫保护在网外,而网中央唯一等待审判的,只有那些被他选中的、注定要成为替罪羊的无辜者!*

*三百万两军饷,早已被徐怀瑾及其背后的庞大网络蛀空。那些马车装载的,根本不是什么罪证,而是被他们瓜分、转移的最后一批真金白银!他利用了她的信任,利用了她急于肃清吏治的心,完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偷梁换柱!*

*火光…巨大的火光…爆炸的巨响…*

前世银库马车消失于雪幕的画面,与眼前海面上依旧熊熊燃烧的“渤海四号”残骸,在沈昭的视网膜上疯狂地叠加、撕扯!那份被至信之人背叛的冰冷彻骨,那份身为帝王却被玩弄于股掌的滔天怒意,那份因自己轻信而铸成大错的蚀骨悔恨…时隔千年,依旧带着新鲜的、撕裂般的痛楚,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冲破躯壳的狂怒与冰冷的杀意。琥珀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熔岩翻滚,映照着海面上那片毁灭的火焰。

“……他赌我会重蹈覆辙。”沈昭的声音响起,异常地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凝固的海面,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她缓缓摊开掌心,那枚缺角铜钱上的朱砂印记,在火光映照下红得刺眼,像一颗凝固的血珠,又像一只嘲讽的眼睛。“千年前,他骗我递出了真账册,完成了偷天换日。今夜,他故技重施,把真账册连同这艘船一起炸上天。他算准了,算准了我会追查,算准了我会认为那本账册至关重要,必须夺回……他就在那里等着,等着看我将目光死死钉在这片火海上,等着看我再次,落入他布好的局中。”

她的目光穿透翻腾的浓烟与跳跃的火舌,仿佛锁定了那早已消失在公海深处的、真正的阴谋核心。爆炸的强光在她眼中闪烁,却无法融化那深潭般的冰冷。那不是绝望,是洞悉一切后的、令人心悸的清醒与决绝。

裴砚之猛地放下了望远镜。他捕捉到了沈昭声音里那丝不同寻常的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更看清了她眼中那抹一闪而逝、却足以让他灵魂为之震颤的、属于睥睨天下的女帝锋芒。那眼神,陌生而威严,带着穿越时空的沉重。他心头巨震,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昭昭?你…”

就在此刻,尖锐刺耳的铃声骤然撕裂了码头上凝重的空气!声音来自裴砚之腰间那只体积惊人的军用大哥大。这突兀的噪音在爆炸余韵中显得格外惊心。

裴砚之迅速按下接听键,将听筒紧贴耳际。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失真,混杂着电流的嘶嘶声:“裴队!拦截目标…确认…诱饵!重复!是诱饵!船上只有少量…演习炸药!人员…均为…雇佣兵!主力…去向不明!重复,主力去向不明!”

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裴砚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大哥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迅速看向沈昭,眼神锐利如鹰隼:“诱饵坐实了!徐怀瑾的主力不在船上!他在声东击西!真正的攻击目标……”

他的话被沈昭一个抬手的手势打断。沈昭的视线并未离开海面燃烧的残骸,另一只手却伸进了校服口袋,摸出了自己的小巧摩托罗拉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亮她半边沉静的脸。来电显示闪烁着一个她熟悉的号码——数学办公室李老师。

她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硝烟与海腥味的冰冷空气,按下了接听键。

“沈昭?”李老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明显的急促喘息,背景里似乎还有纸张被快速翻动的窸窣声,“你还在外面?听着!刚才…刚才我整理你父亲留下的那些旧物…就是你上次看过的那些试卷…那个老算盘,对,就是那个黄杨木算盘!”

李老师的声音顿住了,似乎被什么东西呛到,重重咳嗽了两声,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带着巨大惊疑的语调急促说道:“刚才…刚才它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一颗珠子,就是那个‘327’位置的顶珠,摔裂了!里面…里面卡着一枚铜钱!不是普通的铜钱!是…是真正的北宋铜钱!乾元通宝!和你…和你平时戴的那枚…很像!但…但它是完整的!”

完整的乾元通宝!

沈昭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骤然凝固,随即又疯狂地奔涌起来!掌心里那枚滚烫的缺角铜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灼烧了一下她的皮肤!

父亲…算盘…327…完整的乾元通宝!

前世今生,千丝万缕的线索,仿佛被这一通电话骤然点燃,在她脑海中疯狂地串联、碰撞、迸射出刺目的火花!

她猛地攥紧了掌心的缺角铜钱,那滚烫的触感如同烙铁。另一只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海面上,“渤海四号”残骸燃烧的火光在她琥珀色的眼瞳里跳跃,与前世户部银库门前风雪中消失的马车残影重叠、扭曲。

“李老师,”沈昭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完全不像一个刚刚目睹了剧烈爆炸的高中生,“那枚铜钱,您能看清上面的字吗?尤其是…背面。”

电话那头的李老师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传来摸索和翻动的细微声响,还夹杂着他急促的呼吸:“等等…我看看…光线有点暗…‘乾元通宝’…楷书,很规整…背面…背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背…背面有字!很小的字!刻上去的!‘渤海…渤海…四…’不对,是‘渤海…肆…’后面好像是个符号…像个…像个船锚?不对,又有点像…”

“渤海肆,钥。”沈昭的声音斩钉截铁,替他说出了答案。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钥匙,瞬间插入了她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锁孔。前世,渤海盐铁转运司下设四大转运仓,代号便是“渤海壹”至“渤海肆”!这枚藏在父亲算盘里、象征着“327”位置(或许正是乾元十七年案发时间或关键账目编号)的完整乾元通宝,背刻“渤海肆钥”——它指向的,绝不仅仅是刚刚炸成碎片的那个诱饵!

徐怀瑾的局,环环相扣,虚实相生。他用一场惊天爆炸、一本诱人的“真账册复本”胶卷,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钉死在火光冲天的海面上。真正的杀招,真正的“渤海肆”,那承载着当下巨大阴谋(原油期货?军火?亦或别的什么?)和千年前未解之谜(三百万两军饷的真正下落?徐怀瑾最终的目的?)的核心,必然在另一个地方,以另一种方式悄然运转!

“老师,”沈昭语速极快,不容置疑,“那枚铜钱,请您立刻、马上,把它藏好!藏到一个只有您知道的地方!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来找您询问有关我父亲、算盘或者铜钱的事情,您都说不知情!清理掉所有痕迹!算盘碎片也收好,不要让人看出它被动过!”

电话那头的李老师显然被沈昭语气中的凝重和命令式的口吻震慑住了,连声应道:“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 话未说完,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东西倾倒的哗啦声和一声短促的惊呼!

“李老师?!”沈昭的心猛地一沉。

电话并未挂断,但那边只剩下混乱的杂音: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人),粗重的喘息,还有模糊不清的、刻意压低的呵斥声:“…东西…拿出来…老东西…” 随即,通话被强行掐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沈昭的耳膜。码头上海风的呜咽和远处残骸燃烧的噼啪声,瞬间被放大,变得无比清晰而刺耳。

“李老师出事了!”沈昭猛地抬头,眼中的冰封瞬间被凌厉的寒光刺破,那属于女帝的决断与威压再无掩饰,如同出鞘的利剑,“有人比我们更快一步!目标是那枚完整的‘渤海肆钥’铜钱!”

裴砚之的反应快如闪电。在沈昭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对着尚未挂断的军用大哥大低吼:“‘信天翁’!目标:市三中数学办公室!李国栋老师!遭遇不明身份人员袭击!最高优先级!立刻行动!封锁周边!我要活口!” 他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战场杀气。

“阿毛!”沈昭转向桑塔纳后座,陆沉舟因失血和剧痛已陷入半昏迷,但阿毛那张惊魂未定的胖脸立刻探了过来。“立刻回家!带上陆沉舟!联系‘老郎中’!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查清楚一件事!”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查徐怀瑾本人,或者他核心关联人,名下或间接控制的所有船舶登记!不要只看叫‘渤海’的!重点是船龄超过二十年、近期有过大规模改装记录、注册信息模糊、航行轨迹异常的!特别是…能合法运送大型集装箱,但又能轻易伪装成其他用途的!比如…工程船!科考船!甚至…报废船!”

阿毛被沈昭此刻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震住,胖脸煞白,小鸡啄米般点头:“明…明白!工程船…科考船…报废船…轨迹异常!昭姐放心!” 他手忙脚乱地去搀扶几乎失去意识的陆沉舟。

“砚之,”沈昭的目光转向裴砚之,琥珀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李老师那边交给‘信天翁’。我们,得去会会另一个‘老朋友’了。”

裴砚之瞬间明白了她的所指:“林小雨?”那个在天台传话,间接让沈昭被数学老师叫走的女孩。时间点,太过巧合!

“爆炸发生,通讯混乱,学校必然也乱成一团。这是浑水摸鱼,也是某些人‘回收’线索或‘处理’知情者的最佳时机。”沈昭拉开车门,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杀伐果断,“去学校。希望还来得及。”

黑色的桑塔纳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撕开雨幕,轮胎在湿漉漉的码头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调转车头,朝着市三中的方向狂飙而去。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燃烧的海面渐渐被抛在身后,但那冲天的火光,却仿佛烙印在沈昭的眼底,与前世风雪中消失的马车残影交织在一起,烧灼着她的神经。

父亲算盘里的完整铜钱,背刻“渤海肆钥”…

李老师遇袭…

林小雨的“巧合”传话…

徐怀瑾炸毁诱饵舰,制造期货暴跌恐慌…

千年前,徐怀瑾用一本假账册骗走了真白银。

今夜,他用一场假爆炸和一本“真账册复本”胶卷,想骗走什么?又想掩盖什么?

那枚完整的“渤海肆钥”,指向的“渤海肆”,究竟藏在哪里?它锁着的,是足以颠覆当下的秘密,还是埋葬了千年的真相?

桑塔纳在空旷的午夜街道上疾驰,引擎的咆哮撕破沉寂。沈昭紧握着那枚滚烫的缺角铜钱,指腹反复摩挲着那点妖异的朱砂印记。前世女帝的记忆碎片仍在意识深处翻腾,带着冰冷的权谋与炽热的怒火。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画面闪回:乾元十七年冬,银库阶前,徐怀瑾躬身呈上那本深蓝布面账册时,他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的寒光…他玄色官袍袖口内侧,似乎用极细的银线绣着一个徽记——一个抽象的、扭曲的船锚与算盘珠交叠的图案!那图案,与李老师电话里描述的铜钱背刻符号何其相似!

“砚之,”沈昭忽然开口,声音在引擎的噪音中异常清晰,“徐怀瑾前世官袍袖口,有一个徽记。船锚…与算珠。”

裴砚之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眼神锐利如鹰:“算盘珠…船锚…渤海肆钥?” 千年前的符号,竟与今夜父亲遗物中的铜钱标记对应!这绝非巧合!

“渤海肆,很可能不是固定的仓库或港口,”沈昭的思维在双重记忆的碰撞下飞速运转,琥珀色的眼瞳在车窗外掠过的路灯下闪烁着洞察的光芒,“它是一个代称,一个…移动的载体!就像千年前那些运银的马车!徐怀瑾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合法的外壳,行非法之实!工程船,科考船…甚至是即将报废拆解的旧船!阿毛查的方向没错!”

她猛地想起美术室里,那幅被雨水打湿的《千里江山图》复制品,以及父亲留下的纸条:“渤海之秘藏于《千里江山图》卷轴,寻王希孟题跋处。” 题跋显现的“四仓之钥,藏于惊蛰里”…惊蛰里?惊蛰梨?母亲做的“梨山踏雪”里的胶卷,指向的是大连渤海四号这个诱饵。那么,“惊蛰”本身,是否还有别的隐喻?

“惊蛰…”沈昭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车窗上划过。节气?地名?还是…代号?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桑塔纳一个急刹,稳稳停在市三中侧门外一条僻静的小巷口。学校高大的围墙在夜色中投下浓重的阴影,正门方向隐约传来警笛的鸣响和人群的喧哗——显然是“信天翁”的人到了,正在处理数学办公室的现场。

裴砚之熄了火,只留下仪表盘微弱的幽光。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腰间配枪的保险,动作流畅而专业,眼神如寒潭般沉静。“侧门进去,穿过小花园就是女生宿舍楼。林小雨住307。”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战场特有的紧绷感。

沈昭点头,推开车门。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带着校园里特有的草木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不是硝烟,不是血腥,而是一种…过于干净的、化学制剂挥发的味道?像是医院消毒水,又像是某种强力清洁剂。这味道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迅速而无声地翻过不高的侧门铁栅栏,落在校内松软的草地上。裴砚之在前,沈昭紧随其后,借着树木和建筑物的阴影快速移动。通往女生宿舍的小径寂静无人,只有路灯在雨丝中投下昏黄朦胧的光晕。爆炸的恐慌似乎还未完全蔓延到这片宿舍区,大多数窗户都黑着,学生们或在沉睡,或聚集在能看见海面的方向议论纷纷。

然而,越是靠近那栋熟悉的红砖宿舍楼,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就越发浓烈刺鼻。它顽固地钻进鼻腔,盖过了雨水的土腥和草木的清新。

裴砚之突然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向宿舍楼侧面一处隐蔽的垃圾集中点。几个大型的黑色塑料垃圾袋堆放在那里,其中一个袋口松脱,露出里面一堆被胡乱塞进去的——女生衣物!水手领的校服衬衫、浅蓝色百褶裙…甚至还有几本被液体浸透、封面模糊的练习册!

沈昭的心猛地一沉。那校服款式,正是林小雨常穿的!她快步上前,不顾那刺鼻的消毒水味,蹲下身,用指尖小心地拨开袋口。浓烈的化学制剂气味几乎让人窒息。衣物被浸染成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像是被漂白剂或强氧化剂粗暴地处理过,完全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和纹理,根本无从辨别任何可能的痕迹!

毁灭证据!而且是极其专业、极其彻底的毁灭!

“来晚了。”裴砚之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昏暗的角落和上方黑洞洞的窗户,“人,恐怕已经……”

沈昭站起身,指尖残留着化学制剂那令人不适的滑腻感。她抬起头,目光如炬,直接投向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307室。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上去。”沈昭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林小雨是死是活,307室是陷阱还是线索,都必须亲眼确认。

宿舍楼的门禁形同虚设。两人悄无声息地进入楼道,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几乎凝成实质,黏糊糊地附着在墙壁和地面上。楼梯扶手摸上去也带着一层不正常的滑腻感。整条走廊空无一人,声控灯似乎坏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在远处散发着幽暗的光,将长长的走廊映照得如同通往深渊的隧道。

307室的门紧闭着。

裴砚之示意沈昭靠后,自己侧身贴在门边的墙壁上,一手缓缓握住了门把手,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凝神倾听片刻,门内一片死寂。

他猛地发力拧动门把手——

门,没有锁!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淡淡的、被化学制剂竭力掩盖却依旧残留的铁锈般的腥气,从门缝里汹涌地扑了出来!

裴砚之闪电般侧身突入,枪口瞬间指向屋内可能藏人的方向!

沈昭紧随其后。

房间内一片狼藉,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整洁”。显然被人用极端高效的方式翻找过。抽屉全部被拉开,里面的物品倾倒一空;床铺被掀开,被褥凌乱地堆在地上;书桌和柜子的表面都覆盖着一层湿漉漉的、反着幽光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消毒水味——整个房间,刚刚被某种强效化学清洁剂彻底喷洒、擦拭过!任何指纹、毛发、皮屑…所有可能留下的生物痕迹,都在这毁灭性的清洗下荡然无存!

房间中央的地板上,有一块颜色格外深暗的不规则区域,大约脸盆大小。周围的消毒水痕迹尤其浓厚,反复擦拭的拖痕清晰可见。那深暗的颜色…是渗透进老旧水泥地的、无法被彻底洗去的…血!

林小雨,凶多吉少。

沈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快速扫过这个被精心“清理”过的杀戮现场。毁灭得如此彻底,对方显然训练有素,而且时间拿捏得极准——正好卡在爆炸引发混乱、学校安保和警方注意力被吸引到正门办公室的时间差内!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靠窗那张属于林小雨的书桌上。桌面上同样覆盖着湿滑的消毒液,但在一堆被扫落的文具和书本残骸中,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本被液体浸透大半的、封面是流行歌星的硬壳笔记本。笔记本摊开着,中间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残留着残差的纸边。然而,在摊开的那一页上,在消毒水的浸泡下,几行用蓝色圆珠笔书写的字迹,竟然顽强地没有完全消失,反而因为纸张纤维的溶解而显得有些晕染扩散,形成一种模糊的、幽灵般的痕迹:

【4月5日 晴】

【数学课代表真烦,又催作业。沈昭今天又被李老头叫走了,肯定又是那些神神秘秘的旧东西…】

【…他今天又来了,在校门口对面书店。戴眼镜,斯斯文文,但眼神好吓人,像毒蛇。他问我…问沈昭最近是不是常去李老师那里?还问…问算盘…】

【…我不敢不说…他给了我钱…很多钱…让我注意沈昭,特别是她和李老师接触的时候…】

【…他说…下次带我去看大船…很大的船…叫…叫什么…“惊蛰号”?好怪的名字…】

字迹在“惊蛰号”三个字后彻底模糊,被消毒水洇开成一片污浊的蓝色墨团。

惊蛰号!

沈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惊蛰!

母亲“梨山踏雪”里的胶卷,指向的是大连“渤海四号”这个诱饵。

父亲《千里江山图》题跋暗语:“四仓之钥,藏于惊蛰里”。

林小雨的日记:“惊蛰号”!

“四仓之钥”指向的“渤海肆”,不是仓库,不是港口,而是一艘船!一艘名为“惊蛰号”的船!

“砚之!”沈昭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豁然开朗而微微发颤,“‘渤海肆’是一艘船!‘惊蛰号’!徐怀瑾真正的王牌,不是那艘被炸掉的补给舰,是‘惊蛰号’!”

裴砚之的目光也死死锁在那晕染的字迹上,瞬间明白了其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他立刻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低吼:“‘信天翁’!新目标:船名‘惊蛰号’!立刻查!所有注册信息、航行记录、实时位置!快!”

就在这时,沈昭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一次,是阿毛!

她迅速接通,阿毛惊恐万状、语无伦次的声音立刻炸响在耳边:“昭姐!炸了!全炸了!期货…原油…还有…还有股票!万国系…他们疯了!不止砸盘…他们…他们在用天量资金…疯狂买入…买入一家叫‘东海远洋工程’的垃圾股!已经…已经拉了十个涨停板了!还在冲!”

东海远洋工程?

沈昭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女帝的权谋智慧与今世金融知识的储备激烈碰撞、融合!徐怀瑾炸毁诱饵,制造原油期货暴跌恐慌,攫取巨额利润…同时,用这笔巨资,疯狂拉抬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工程公司的股价?这不合逻辑!除非…

“阿毛!”沈昭的声音斩钉截铁,“查‘东海远洋工程’!旗下资产!重点是船舶!有没有一艘叫‘惊蛰号’的工程船!或者近期收购、改名、入籍的船舶记录!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的阿毛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伴随着他倒吸冷气的声音:“有…有!昭姐!找到了!东海远洋工程旗下…有一艘…三十年前日本建造的老旧海洋地质勘探船!上个月刚刚完成产权变更,从一家巴拿马皮包公司转到东海远洋名下!就在…就在变更完成的第二天!它…它被重新命名了!新船名登记就是——‘惊蛰号’(Jing Zhe hao)!”

“它的位置!”沈昭和裴砚之异口同声地问道,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键盘声更加急促。“AIS信号…最后一次更新是…是四个小时前!黄海海域!经纬度…等等!它…它现在处于信号关闭状态!最后消失的位置是…”阿毛报出了一串精确的坐标。

裴砚之立刻对着通讯器复述坐标:“‘信天翁’!锁定这个坐标区域!黄海!目标‘惊蛰号’,老旧勘探船,关闭AIS!调动一切可用卫星和近海巡逻力量!搜索范围…”

“不!”沈昭猛地打断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那是一种洞悉了对手全盘棋局的、属于帝王的锐利,“不用找它现在在哪!徐怀瑾故意让它消失,就是要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海上乱找!他在拖延时间!他在等!”

“等什么?”裴砚之皱眉。

“等‘东海远洋工程’的股价!”沈昭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带着穿透迷雾的彻悟,“十个涨停板?那只是开始!徐怀瑾用原油期货上掠夺来的巨资,不计成本地拉抬这家空壳公司的股价,制造一个虚假的、繁荣的泡沫!他要的不是股票本身的价值,他要的是这个‘壳’!他要借这个被炒到天价的‘壳’,去完成一次史无前例的…定向增发!或者重大资产注入公告!”

她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前世今生金融阴谋的脉络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惊蛰号’就是他要注入的那个‘重大资产’!一艘看似破旧、实则被改装成移动堡垒、承载着渤海之秘的船!只要公告一出,宣称‘惊蛰号’在黄海某处发现超大型油气田…或者别的什么惊天矿产…哪怕只是一个虚假的勘探报告!配合被炒到天高的股价…他就能在金融市场掀起一场更大的海啸,吸引全球资本疯狂涌入这个泡沫!然后…”

“然后在高位套现,卷走天文数字的资金!”裴砚之接上了她的话,眼中也燃起了熊熊怒火,“或者,利用这个‘合法’的上市公司平台,为他那些真正见不得光的交易(军火?走私?)进行掩护和洗白!就像千年前,利用户部转运的幌子运走军饷!”

“没错!”沈昭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宿舍的墙壁,刺向黄海深处那艘幽灵般的“惊蛰号”,“‘渤海肆’的钥匙在我们这里(父亲那枚完整的铜钱或许至关重要),但‘渤海肆’本身——那艘‘惊蛰号’,以及它装载的秘密和承载的金融骗局,才是他最终收割的镰刀!他炸掉诱饵,杀掉林小雨,清洗痕迹,都是为了争取时间,让这个惊天骗局顺利走到最后一步——发布那份足以点爆市场的‘利好’公告!”

时间!时间就是一切!徐怀瑾在抢时间,用鲜血和火焰铺路!

裴砚之的通讯器里传来“信天翁”焦急的回复:“裴队!坐标区域海况复杂,目标船只关闭AIS,小型船只众多,卫星云层过厚,短时间精确锁定‘惊蛰号’极其困难!请求扩大搜索范围或更多资源!”

“来不及了!”沈昭当机立断,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一直紧握的缺角铜钱。铜钱依旧滚烫,那点朱砂印记在昏暗的宿舍灯光下红得妖异。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点朱砂,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既然这枚来自前世的玉玺铜钱能感应罗盘,能开启航海图,那么,它能否…感应到另一枚与之同源、甚至可能是“钥匙”与“锁芯”关系的完整“渤海肆钥”铜钱?感应到那艘承载着“渤海肆”秘密的“惊蛰号”?

前世女帝的磅礴意念,今世沈昭的决绝心志,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如同洪流般注入那枚小小的铜钱!她在心中疯狂地呐喊、召唤、定位——以血为引,以念为桥,寻找“渤海肆钥”!寻找“惊蛰号”!

嗡——!

掌心的缺角铜钱骤然爆发出灼目的红光!那点朱砂印记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滴燃烧的血!紧接着,铜钱如同被无形的磁力牵引,剧烈地震颤起来,带动着沈昭的整个手掌都在抖动!它不再是一个死物,而像一枚疯狂的指南针,拼命地想要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东北方!铜枪拼命地想要指向东北方!与阿毛提供的“惊蛰号”最后消失的黄海坐标方向,大体吻合!

“它在动!它在指方向!”裴砚之震惊地看着这超越常理的一幕。

“还不够精确!”沈昭咬着牙,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与铜钱建立这种玄之又玄的联系消耗巨大,“我们需要一个…放大器!一个能承载它‘意志’的载体!”

她的目光猛地扫过林小雨被化学制剂覆盖的书桌,落在桌角——那里有一张被液体浸透、但勉强还能辨认的…本市交通旅游地图!地图上,黄海部分被圈圈点点,似乎是林小雨之前做地理作业的痕迹。

“地图!”沈昭一步抢到桌前,不顾消毒水的滑腻,一把抓起那张湿漉漉的地图,猛地摊开在唯一还算干净的床板上。她毫不犹豫地将那枚发烫震颤的缺角铜钱,用力按在了地图上代表黄海海域的位置!

奇迹发生了!

铜钱上的红光骤然收敛,仿佛被地图吸收。紧接着,以铜钱为中心,一圈圈细微的、如同水波涟漪般的红色光纹,开始在地图表面扩散开来!光纹所过之处,墨色的海岸线、蓝色的海域、标注的城市名字都仿佛活了过来,在微微扭曲波动。

光纹的扩散速度越来越快,覆盖范围越来越广,最终在黄海靠近公海的某片区域,所有的红色光纹如同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开始疯狂地向着一个点汇聚、旋转!

那个点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最终在地图上凝固成一个刺眼的、不断脉动着的红色光点!旁边,几个由细微光点组成的蝇头小字一闪而逝,如同烙印般刻入沈昭和裴砚之的眼底:

【北纬36°05'22\" 东经123°30'48\"】

一个精确到秒的、实时的、由玄异力量锁定的经纬度坐标!

“‘惊蛰号’!就在这儿!”沈昭的声音带着一丝力竭的沙哑,却充满了洞穿迷雾的狂喜与冰冷的杀意。

裴砚之没有任何犹豫,对着通讯器咆哮,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信天翁’!最高优先级!目标锁定:北纬36度05分22秒,东经123度30分48秒!黄海海域!目标船只‘惊蛰号’,老旧勘探船!重复坐标!立刻调集所有能调动的海上力量!海警!巡逻队!不惜一切代价,拦截它!包围它!船上人员,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命令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滔天的怒火与必杀的决心,穿透电波,射向茫茫黄海。

沈昭的手指依旧死死按着地图上那个刺目的红点,仿佛要将它直接碾碎。她的目光穿透宿舍的墙壁,投向东北方无垠的黑暗海天。掌心缺角铜钱的温度似乎与地图上那红点的脉动连成了一体,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叩击着千年前那场骗局的回音壁。

徐怀瑾,你的“惊蛰”,该醒了。这一次,朕亲自来收网!

“裴队!目标确认!‘惊蛰号’已被我海警3327艇锁定!位置北纬36度05分22秒,东经123度30分48秒!航向东北,速度8节!船体老旧,上层建筑有明显近期改装痕迹!未悬挂国旗!重复,未悬挂国旗!未回应我方喊话!是否强行登临?请指示!”

军用大哥大里传出的声音带着海风的呼啸和引擎的轰鸣,清晰得如同在耳边炸响。裴砚之握着通讯器的手指骨节发白,眼神锐利如鹰隼,几乎要穿透这简陋船舱的钢板,钉死在海天交界处那个模糊的船影上。

“强行登临!重复!强行登临!控制所有人员!如有反抗,准许使用必要武力!首要目标:控制驾驶室、通讯室和核心舱室!搜索一切可疑物品,特别是账册、电子设备、船舶改装图纸!快!”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铁血杀伐。

沈昭站在他身侧,身体随着脚下这艘临时征调的高速海警巡逻艇的剧烈颠簸而微微晃动。冰冷咸腥的海风猛烈地灌入船舱,吹乱了她的额发,却吹不散她眼中那片冰封的寒潭。琥珀色的眼瞳死死盯着远方那艘在波涛中起伏、如同幽灵般的“惊蛰号”。前世女帝的记忆碎片与今生的滔天怒意在她胸腔里激烈地碰撞、交融,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父亲算盘里的完整铜钱,“渤海肆钥”…

李老师遇袭,生死不明…

林小雨的血迹…

以及眼前这艘承载着徐怀瑾最终阴谋的破船!

缺角铜钱在她贴身的口袋里散发着持续的微热,仿佛一颗不安分的心脏,与她的脉搏同频共振,无声地指向那艘越来越近的目标。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和尖锐的摩擦声透过船体传来!海警的快艇如同凶猛的猎鲨,利用速度和灵活性强行靠帮!钩索抛射,身着黑色作战服的特警队员如同矫健的猿猴,顶着风浪和可能的枪火,迅猛无比地跃上“惊蛰号”那锈迹斑斑的船舷!

激烈的短促交火声、呵斥声、破门声瞬间打破了海面的喧嚣!

“报告!驾驶室控制!无人抵抗!”

“报告!轮机舱控制!发现少量雇佣兵,已制服!”

“报告!主货舱发现大量集装箱!部分箱体温度异常!怀疑有危险品!正在排查!”

“报告!发现加密通讯室!设备已被物理破坏!”

一条条战报如同冰冷的钢针,扎进沈昭紧绷的神经。无人抵抗?设备破坏?这太顺利了!徐怀瑾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范!这艘船…这艘被冠以“渤海肆”之名、承载着终极秘密的“惊蛰号”,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空城?还是另一个巨大的陷阱?

“核心舱室!立刻搜索核心舱室!特别是船长室和可能的密室!”裴砚之对着通讯器低吼,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沈昭的心猛地一沉。前世记忆如闪电划过——乾元十七年,徐怀瑾呈上那本深蓝布面假账册时,袖口内侧那船锚与算珠交叠的诡异徽记!那徽记,与李老师描述的铜钱背刻符号,与林小雨日记中“惊蛰号”的名字,构成了一个跨越千年的、阴魂不散的标记!

“砚之!徽记!找那个船锚与算珠的徽记!”沈昭的声音在引擎和海风的咆哮中异常清晰,“那是他的印记!关键的东西,一定藏在有那个徽记的地方!”

裴砚之瞬间领悟,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脚下的海警艇围绕着“惊蛰号”高速巡弋,探照灯雪亮的光柱如同巨剑,不断切割着那艘老旧船只的阴影。无线电里传来的搜索报告越来越令人不安:

“未发现明显账册类物品!”

“电子存储设备核心部件被移除或物理损毁!”

“集装箱内…部分是空的!部分装着…普通的工程器械和…岩石样本?!”

“未发现符合描述的徽记位置!”

没有账册!没有关键证据!甚至连徐怀瑾那个标志性的徽记都找不到!这艘耗费巨大心力锁定、强行登临的“惊蛰号”,仿佛只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散发着铁锈和机油味的空壳!一个被遗弃的舞台!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沈昭的脊椎爬升。徐怀瑾…他再次金蝉脱壳了?用一艘空船,一个精确的坐标,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钉死在这片海上?他真正的目标是什么?那枚至关重要的完整“渤海肆钥”铜钱,此刻是否已落入他手?李老师…

就在绝望的阴云即将笼罩的刹那,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个带着巨大惊疑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报…报告!在…在船艏最底层的…一个废弃的锚链舱里!发现…发现一具尸体!”

尸体?!

沈昭和裴砚之的心同时一紧!

“身份!能确认身份吗?”裴砚之急问。

“男性!大约五十岁上下!死亡时间…估计不超过24小时!穿着…像是船工的衣服,但很新,不合身!死因…初步判断是…颈部折断!一击致命!手法非常专业!”那边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还有…尸体旁边…放着一个东西!一个…一个瓷碗?”

瓷碗?

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发现,像一道诡异的电流击中沈昭!她猛地抓住裴砚之的手臂:“让他们别动!保护现场!我们上去!”

两人在特警队员的掩护下,迅速通过摇晃的舷梯登上了“惊蛰号”。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和海腥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茶香?这味道在冰冷的海风和死亡的气息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迅速下到船艏最底层。这里阴暗潮湿,空气污浊,巨大的废弃锚链盘踞在角落,散发着陈年的海腥和铁锈味。几盏临时架起的强光灯将狭窄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一具男性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冰冷的舱板上,面部因痛苦和窒息而变形,脖子呈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正如报告所说,穿着不合身的廉价工装,手指粗糙,但指甲缝里却没有长期在海上劳作的污垢。最引人注目的,是尸体旁边,端端正正摆放着的一个瓷碗。

那碗静静地置于冰冷肮脏的舱板之上,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供奉着,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存在感。

沈昭的目光瞬间被那只碗攫住,再也无法移开。

天青釉色!柔和、莹润、纯净如雨后初晴的天空,又带着汝窑特有的、难以言喻的温润内敛的玉质感。釉面开片细密自然,如同冰片碎裂,在强光灯下折射出变幻莫测的微光。碗的造型是经典的莲花式,十瓣莲花口优雅地舒展,每一瓣的弧度都流畅完美,仿佛刚刚从水中绽放,还带着晨露的清冷。圈足小巧,露胎处呈现细腻的香灰色。

北宋汝窑!天青釉莲花式温碗!

沈昭的呼吸骤然停滞。前世女帝的记忆汹涌而至——乾元十七年冬,户部银库阶前风雪中,徐怀瑾躬身呈上那本深蓝布面假账册时,他的另一只手里,似乎就随意地拿着这样一只…用来暖手的汝窑温碗!那温润的天青色,曾是她御案上的常物,她绝不会认错!

“这…这是…” 连裴砚之也被这跨越千年、突兀出现在凶杀现场的无价之宝所震撼。

沈昭缓缓蹲下身,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没有先去碰那只价值连城的汝窑碗,而是将目光投向尸体。她仔细地、一寸一寸地审视着死者的面容、脖颈的伤痕、不合身的工装…目光最终定格在死者微微蜷曲的右手上。食指的指尖,似乎残留着一点极其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白色粉末?

她的心猛地一跳!前世宫廷秘药——“绿雪含芳”?!一种遇水即溶、带有独特甜香的无色无味剧毒!常被混入茶水…徐怀瑾就惯用此物!

她的目光瞬间移回那只汝窑碗。碗内壁靠近口沿处,残留着几圈几乎难以察觉的、极其浅淡的褐色茶垢痕迹。在碗心最底部,薄薄的釉水下,似乎透出一点极其微小、极其隐蔽的刻痕暗影?那形状…像是一个微缩的、抽象的船锚?

沈昭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没有触碰碗身,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碗底外侧的圈足。触手冰凉细腻,是顶级瓷胎的质感。她的指腹在圈足内侧边缘细细摩挲…突然,她动作一滞!

一圈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凸起刻痕!用指腹的触感去感知,那刻痕清晰地组成四个蝇头小字——**政和三年**!

正是王希孟绘制《千里江山图》,在题跋落款“政和三年”的年份!也正是徐怀瑾前世献上假账册、沈昭父亲沈修文在算盘上留下“327”数字暗示的那一年!

千头万绪,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贯通!

这只汝窑莲花温碗,绝不仅仅是徐怀瑾的个人癖好或遗留物!它是信物!是钥匙!是跨越千年、连接前世阴谋与今世杀局的枢纽!

“砚之!”沈昭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沙哑与急促,“这死者!他不是普通船工!查!立刻查他的指纹!查近期的失踪人口!特别是…与古玩、金融、或者航运相关的!他很可能…是徐怀瑾身边某个知道太多、被灭口的心腹!这只碗,是他故意留下的!是挑衅!也是…指向下一个地方的线索!”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碗心底部釉下若隐若现的刻痕。“绿雪含芳”的残迹…碗底隐藏的徽记…“政和三年”的铭款…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徐怀瑾不仅金蝉脱壳,还在这艘空船上,用一具尸体和一件稀世汝瓷,布下了一个新的、更加凶险的谜局!

“另外,”沈昭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瞳中寒光四射,“立刻联系岸上!重点保护李老师!徐怀瑾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那枚完整的‘渤海肆钥’铜钱!林小雨的死,这艘船的暴露,甚至这个被灭口的人…都可能是他为了转移我们视线、争取时间的烟雾弹!他真正的杀招,一定在岸上!在铜钱所在的地方!”

裴砚之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和紧迫性,立刻对着通讯器咆哮起来,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

沈昭则缓缓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回那只在强光灯下散发着幽静天青色光泽的汝窑莲花温碗上。冰冷的海风卷着硝烟和血腥味灌入舱内,却无法靠近那只碗分毫。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跨越了千年时光的幽灵,釉面开片的细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一个关于背叛、贪婪与无尽轮回的冰冷秘密。

徐怀瑾,你把这汝窑之秘、毒杀之局、政和之年的烙印留在这里,究竟想指引朕…或者说,想诱骗朕…去往何方?

前世风雪中那本深蓝布面的假账册,与眼前这只天青釉色的莲花温碗,在她脑海中轰然重叠。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寒意,悄然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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