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
这样的话，从研磨君的口中说出，是非常有安全感的。水岛遥没有多问，任由被他牵着离开。
外套里包裹的猫咪仍在发出疼痛的哀叫，孤爪研磨的步子迈得更快一些。
直到周围的景色越发熟悉，水岛遥恍然发觉这不是回家的路吗？
“这里，也有宠物医院吗？我，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没有，这里比较隐蔽，你可以随意使用异能力。”
？！
孤爪研磨感觉到少女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唇角勾起，“放心，相信我。”
这里是废弃的街心花园，滑滑梯落着浅浅一层灰泥，铺在地面的假草坪东缺一块西缺一角。
他看了一圈，选择还算干净的跷跷板，把衣服解开放上去，随口解释，
“我刚刚做了个预知梦，所以全知道了，包括你的异能力，还有，刚才那个老头是黑手党，如果你在他面前用了异能力，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水岛遥呆住好一会，才理解这段话，看着研磨君翻出她包里的小刀，又牵起她的手，轻轻割了一刀。
神智被刺痛感唤醒，她反应过来，冷汗瞬间打湿后背，配合着使用异能力，慌忙道，
“也就是说，刚才如果不是研磨君阻止……那个老爷爷就会正好看到我救治小猫的画面……然后，把我抓走吗？”
白光亮起，堪称神迹的画面。
孤爪研磨静静看了一会，才回复：“没有，后面你逃到横滨去了，被迫加入那边的黑手党。”
简言意赅的话语，包含大量信息。他没有说咒术师咒灵之类的，也没有讲那位中原。
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遥来说，太过沉重了。
“总之，一切还没发生，之后不要去那里就行。”
“……是！”
“走吧，我送你回去，这只猫我会带去宠物店清洗，防止之后被那家伙认出来。”
两人并行在夕阳下，小猫乖顺地窝在衣服里，不声不响。
转角处，一个白发少年急匆匆冲了过来，神情焦急，在看清两人时，又猛然停下。
“诶？是你啊。”
孤爪研磨看着小姑娘惊喜的和对方打招呼，一双金色眼瞳飞速打量。
凌乱的白色短发，额头溢出薄汗，紫眸谨慎地同他对视，下半张脸埋在衣领里。
这种天天面对危险的家伙，还是当个网友更合适，降低暴露风险之外，也省的哪天死在咒灵手里，遥还得哭哭啼啼去参加葬礼。
「好巧，我正好路过附近，你呢？是出去玩了吗？」
递出的屏幕写着这么几行字，孤爪研磨忽地意识到什么，细细观察少女的表情。
“是的，我们刚刚从电玩城回来，呃……怎么称呼你呀？我叫水岛遥，这位是孤爪研磨。”
果然！这家伙隐瞒身份，私自见遥，是考虑到她的自尊心，才这么做吗？
“狗卷同学……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你是住在附近的吗？”
“好巧啊，那我们同路呢！”
三言两句间，白发少年就来到遥的另一侧，注意到孤爪研磨淡漠的眼神，状似友好地弯起双眼，对他点了点头。
走在两个不善言辞的男生中间，水岛遥绞尽脑汁找话题，不让场面尴尬。
孤爪研磨的步伐刻意放慢，他记得很清楚，遥今晚会被家人欺负，是打视频电话时才知道的。
到达平时分别的路口，他从裤子口袋里找出一千円纸币，放到她手心，淡声道：
“你家里人如果问起来，你就说下午来排球社帮忙了，这是教练补贴你的。”
按照那个男人的性格，这点钱虽然不多，但至少有个正当理由，不会考虑事情真假了。
两道视线集中在他脸上，尤其是其中一个不熟的家伙，真是的，怎么还不离开？
“我知道了……但是，这个钱……”可能会被抢走。水岛遥犹豫不决地接过。
“我知道，不要紧。”
“好吧，那，研磨君还有，狗卷同学，我先回去了。”
“嗯。”
等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内，一旁的狗卷棘连个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他，直接离开。
楼下只剩下他一个人。
孤爪研磨捏紧拳头，紧盯那扇窗户，往常这个时候，遥已经迫不及待推窗和他们打招呼了，但现在……
看来确实遇到家人盘问了吧。
又过了一会，窗户被缓缓推开，少女嘴角挂着强撑的笑容，对他挥了挥手示意。
远远看去，她的脸蛋莹白光滑，确认没有伤痕，孤爪研磨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有用，但钱肯定被那个男人抢了。
他同样扬了扬手，抱着猫咪转身离去。
必须得想办法，这次要尽快。
——
深夜，杂物间。
陈旧的书桌抵窗，上面铺着发黄的棉被，少女缩在被褥里，仰躺着，晶莹的瞳仁倒映出窗外漫天星空。
好讨厌。
讨厌这个家。
算了，今天还收到黑尾学长的礼物呢，而且还逃过一劫，原本她会被黑手党抓走，虽然那个老爷爷看上去挺和善的，但肯定是装出来的。
那为什么要给他们钱？好奇怪。
水岛遥翻身拿起手机，刺眼的白光晃得眼睛一疼，赶紧调低亮度。
没有消息。
看来大家都睡了吧。
无名的落寞在星空下蔓延。
恍惚间，她意识到，自己只能缩在肮脏的角落，从布满斑驳痕迹的玻璃窗里，偷窥外面浩荡的无边星空。
再怎么美丽，也是与她无关的。
水岛遥深吸口气，眼眶忽的酸涩起来，水雾模糊视线，一切都开始闪烁。
这时，窗户外传来一阵嘎吱声。
她蹙了蹙眉，心中惊疑不定。窗户底下是空调外机和防盗窗，手脚有力的人是可以这样爬上来的。
难道是流浪猫吗？可是，猫咪爬上来做什么？
“吱嘎——”越来越近了！
水岛遥一个翻身坐起身，但她只穿着内衣，手忙脚乱把被子裹在身上，伸手正要关窗——
“滋滋”消息提示音响起，就像救援！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手上动作未停。
「研磨君：是我」
呼吸骤停，动作顿住！
短短两三秒，生锈的窗沿外，一颗金色脑袋突兀冒出！星空下，熟悉的金色猫瞳闪着得逞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
“晚上好，我来履行约定了，还记得吗？我说过的，带你走。”
水岛遥僵住，眼睛咻的睁大，赶紧扭头朝门口看去，确认没人发现，唇角压不住地翘起，凑近少年，轻声唤道：
“研磨君。”
他双手撑在窗沿，轻巧一跃，翻上来，蹲在窗框上，清瘦的身形遮住一半夜空。
水岛遥这才感到尴尬，怎么办，这么乱的杂物间，还睡在书桌上……
早知道研磨君会来，她一定会好好收拾，而且也不会睡觉了！
“把证件和课本整理好。”
孤爪研磨低声说着，单手摁住床铺，腰腹用力，像只灵巧的猫咪，翻进室内，没有踩到书桌。
“……等，等一下，我我先穿个衣服。”
他身体僵硬一瞬，拿起挂在门背上的校服，没有回头，伸长手臂递过去。
“谢谢。”小姑娘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很紧张。
孤爪研磨扫了一圈房间，书本都塞在纸板箱里，似乎是当做简易书架，他干脆一整个抱起，“课本都在这里面吗？”
“是……有点多，我们一人一半吧。”
水岛遥终于穿好校服，领口的纽扣紧急之下扣歪两粒，她也顾不上，匆匆拿起证件和书包，还有几件贴身衣物塞进包里。
视线定格在废旧橱柜下的饼干盒，那是她这么些年，每次家人让她去买东西时，偷偷藏下来的钱，虽然不多，也有三万多円。
她小心翼翼扭头，正好对上少年直白的视线，局促地低头走过去。
饼干盒藏钱什么的，研磨君会不会觉得……觉得她很可怜？
“还有什么东西，快点拿上，我先把纸箱拿下去。”
水岛遥松了口气，疾步上前，把里面的零零碎碎硬币纸钞塞到包里。
等转身来到窗边，她往下望去。
常年运动的少年动作很快，把纸箱放在一楼窗台上，接着仰头朝她招手，这个动作仿佛在说，
「你要自由了」
水岛遥呼吸变快，背上书包，翻到书桌上，缓慢爬出窗框，眼底倒映着窗外的无尽星空，这一瞬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她要爬出去！
底下是二楼的防盗窗，铁质栅栏在月光下莹莹反光，这个高度，需要用手臂力量小心地撑住，才不至于踩空摔下去。
她颤着手，背对外面，慢慢翻下来，小心翼翼踩住铁杆，稳住身形。
等在底下的孤爪研磨心都提起来了，计算着落地位置。
一楼没有外置防盗窗，刚才研磨君是跳到空调外机上，直接落地。水岛遥瞅了眼距离，心里有些打鼓，以她的弹跳力真的能行吗？
“把包扔下来。”
一道声音打断思绪，她照做解开背包，扔下去。
孤爪研磨接过，单肩背好，一双金色猫瞳直直看向她，双手张开示意，
“直接跳，我接着你。”
她攀在二楼铁杆上，低头和少年对视，一阵电流密密麻麻地涌过全身血管，激起动荡的心跳。
明明是很平常的话语，她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身体率先做出反应，毫不犹豫脱手。
极速降落的失重感，转瞬即逝。
身体掉进温热的怀抱，清瘦却有力，手臂牢牢箍住她的大腿后侧。
少女柔软的腰腹砸在脑袋上，孤爪研磨呼吸停滞，小心把人放到地上，“没事吧？”
“是。”
“嗯，先离开这里。”
水岛遥大力点头，唇角扯出灿烂的笑容，跟在后面大步逃离。
直到跑到孤爪研磨的家门口，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她有些慌乱。
“等一下，这是……”
“我父母都是好相处的人，而且只是暂住这里，以后我会带你出去住。”
钥匙拧开门锁，发出轻微的声响。
大门拉开，漆黑冰冷的玄关映入视线，水岛遥心跳砰砰作响，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清冷的月光斜斜照下，少年站在门内，左手托着纸箱，另一只皙白的手心朝上，向她递来，声音淡淡的，
“遥，跟我回家吧。”
她没有作声，只是静静放上手背。
两人上楼走进卧室。
孤爪研磨放下纸箱，打开床头柜的小夜灯，“晚上我想了很多，关于你家里的事情，我打算……”
话音未落，一个身体直直撞在他背上，撞得他一个踉跄。
“谢谢……真的，谢谢研磨君……”少女压抑的哭腔，惹人心疼。
孤爪研磨顿了下，把环住腰间的手解开，转身摁住她的肩膀，认真开口：
“遥，别搞错了。”
昏黄的夜灯下，她眼底一片湿意，满眼信赖地望着他。
“我……我说过带你走，但这不是强迫你，和我发生什么特殊关系的意思。”
“诶？”
“我是说，我喜欢你，所以，你是自由的，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明白吗？”
水岛遥浑身僵住，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自由……自由是什么？”
“嗯……这个啊。”孤爪研磨捧住她的脸，指腹细细抹去泪珠，
“很难解释呢，我想，就是刚才我们一起逃出来的瞬间吧。”
“那，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吗？”
“……不一定。”
他坏心眼的回了句，看到女孩愣住的样子，捏了捏脸颊，
“如果，你不打算和我有什么超出朋友的关系，就是……恋人。”这个词他说的很轻，有些羞耻。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不是恋人，那你就是自由的，明白吗。”
水岛遥眨了眨眼，还是没理解，“为什么……这有什么区别呢？”
少年慢慢凑近，那双金瞳离她很近，呼吸吐在她的唇瓣，低低的嗓音撩起心尖的痒意，
“因为，那样的话，你就是我的。我的女孩，我的爱人，我的猫，永远永远，一直一直都会和我在一起。”
那双金色眼眸微微睁大，映出少女呆滞的眼神，他轻轻低语，
“明白吗？那样就会不自由，你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听懂了，就点个头。”
她的嘴唇无法遏制地发颤，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酥麻感，在这番不容抗拒的话语下，席卷全身！
只能屏住呼吸，小幅度点头。
“很棒。”孤爪研磨退开一些，五指梳理她的长发，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她，
“来，做个选择吧，如果没想好，就以后再说。”
少女低垂着眼睛，慢慢挪到跟前，捏住他的卫衣衣角，一言不发。
这似乎是某种回答，但更像是迟疑不定。所以他没有动作，静静等待。
“……我，我……全部都是，研磨君的吗？”
孤爪研磨缓缓勾起唇，“嗯。”
昏暗的房间，女孩一点一点抬起头，眼睛仍旧低着不敢看他，直到轻轻贴上唇瓣，一触即离，羞赧地撇开头。
“这算是回答吗？”
“是……”
“我知道了，抱歉，刚才那样说，如果你哪天真的想要离开我，我也不会阻拦你……但是，我会永远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