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细雪掠过梁府朱墙，李轩跪在青砖地上，膝头早已被寒气浸透。他望着案后梁海涛紧绷的下颌线，将吴鸿谋逆罪状和盘托出，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箭矢。话音未落，梁海涛猛地起身，玄色官袍带起一阵罡风，案上水盏“砰”地砸向白墙。青瓷碎裂声中，梁间燕雀惊飞，扑棱的羽翼搅碎了满室凝滞的空气。
“竖子欺天！”梁海涛脖颈青筋暴起，眼底血丝密布，“构陷李仪将军、灭赵家满门、戕害曹刚，更觊觎陈国神器！此等豺狼不除，宗庙社稷安能得保？”他来回踱步，靴底碾碎瓷片的脆响，在寂静的厅中格外刺耳。
万里云将藏剑横抱胸前，剑柄螭纹硌得掌心生疼。寒风从窗棂缝隙钻进来，卷起他鬓角碎发，他望着梁海涛通红的眼眶，沉声道：“梁大人，当务之急如何破局？”梁海涛摩挲着腰间玉带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此时贸然呈递罪证，无异于打草惊蛇。吴鸿手握正阳关十万铁骑，若逼其狗急跳墙，朝中无人可挡其锋芒。更兼西境藩王枕戈待旦，若与吴鸿暗中勾结，陈国恐成累卵之危。”说罢，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雪粒子敲打着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爪在挠心。
“那依大人高见？”万里云剑眉微蹙，心中暗叹局势之险峻。梁海涛望向渐次亮起的檐角灯笼，暮色将窗棂切割成破碎的金纹，寒风裹着雪片扑在脸上，生疼。“唯有静待白啸天与追讨兵符的密使归返，待诸事明朗，再行定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被这漫天风雪压弯了脊梁。
话音未落，一名小厮跌跌撞撞闯入厅中，官服前襟洇着大片汗渍，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着白雾。“大人！陛下急召入宫，言军国要事亟待商议！”小厮喘着粗气，冻得发紫的嘴唇不住颤抖。梁海涛倏然起身，玄色官袍扫落案上竹简，弯腰整理玉带时压低嗓音：“万里云，你虽出身江湖，却心怀天下。此番入宫，我定将你的义举禀明陛下。只是...”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雕花木窗，窗外风雪呼啸，似有无数黑影在晃动，“为防吴鸿狗急跳墙，你与李轩暂居府中，莫要外出。”
万里云单膝跪地，剑穗垂落如墨，冰冷的地面透过衣料传来刺骨寒意。“多谢梁大人照拂。只是恳请大人暂勿提及我等行踪，待时机成熟再做打算，以免打草惊蛇。”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与梁海涛对视。梁海涛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阔步迈向府门，青铜门环的撞击声惊破沉沉暮色，风雪瞬间灌进厅堂，将几案上的烛火吹得明灭不定。
五朝门前，积雪已深，梁海涛行三跪九叩大礼，额头触地时，汉白玉阶上未干的水渍冻得他额头生疼。皇帝挥退左右，龙袍下摆扫过蟠龙柱，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在冷空气中扭曲缠绕，如同他眉间化不开的愁绪。“梁爱卿，朕欲遣人索取吴鸿帅印。以卿之见，此事成败几何？”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梁海涛挺直脊背，朝服上的仙鹤补子在晨光中微微泛银，却难掩他内心的紧张。“若吴鸿早存反意，必以死相抗；若尚有君臣之念，或能和平交割。”他说这话时，心跳如擂鼓，目光紧紧盯着皇帝的神色。
皇帝摩挲着腰间玉珏，忽然抬眼：“宣吴冯入宫！”话声未落，殿外狂风骤起，卷着雪粒砸在十二幅鲛绡珠帘上，轰然相撞，撞出金石相击般的锐响。檐角铜铃此起彼伏地哀鸣，恰似催命丧钟。梁海涛望着剧烈晃动的珠帘，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寒意顺着脊柱爬上后颈，仿佛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