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底考试的成绩是先发到教师办公室的。
史老师作为尖子班的班主任，又是主科的代课老师，霸道惯了，每次都是她先看。
她扫了一眼第一名。
林萋萋？！
会不会是看错了？
将成绩表来回翻翻，史老师又仔细地查看了两遍。
第二名，张清嘉。
第三名，孟子平。
这份名单应该是正确的。
林萋萋考了年级第一？
她怎么可能考到年级第一？！
史老师的头一阵眩晕，眼前短暂地发黑。
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她站在晨会的讲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跟林萋萋道歉的场面。
那她以后还怎么在一中教书？
缓了一下，她把成绩表又翻看了一遍。
看清最后一名的成绩后，史老师心脏都跳慢了一拍。
完了，全完了！
31分？！
郝雅洁到底是怎么考出这个成绩来的？
史老师眼前越来越黑，一屁股跌坐在了凳子上。
“哎呦，这是怎么了？”物理老师跑过来，给史老师鼻子下面抹了点风油精。
人中上又辣又凉，史老师醒过来，深呼吸了几次。
没事，反正当时也没写书面保证。
她退一步，给林萋萋在一班安排一个正常座位，再稍微施加点压力，威胁一下。
林萋萋肯定会服软。
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学生还能不听老师的。
下节正好是数学课，史老师打算缓一缓就去教室。
结果杨老师抱着卷子进来，走到她桌旁，开口道：“史同志，后面高三一班的数学课，由我来接替你代，班主任的职务也由我来负责。”
“校长在办公室等你，你抓紧过去一趟吧。”
刚站起来的史老师，又一屁股跌回了椅子里。
难道她收礼给郝雅洁走后门的事被学校发现了？
不应该呀！
郝父又没到学校来，都是私下去她们家送礼的。
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应该是这次摸底考试成绩有些差，所以自己才会被校长叫去批评。
史老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在去校长室的路上，反复地想着说辞。
可校长的第一句话就将她的侥幸全部击碎了。
“史老师，高三一班的郝雅洁同学，是什么情况？”
史老师的神经一颤，闭了闭眼。
看来学校知道了。
但他们应该没有证据。
她稍微平静了一下，开口，“郝雅洁同学这次的成绩有些异常，可能是家里有事影响了发挥。”
“又或者是在从草稿纸上誊抄答案的时候，写错行了。”
“这孩子之前成绩一直挺稳定的，我后面私下去了解一下，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校长推推眼镜，“你倒是挺会开脱的。”
说着他将一个本子推到了史老师面前，“校领导组调阅了郝雅洁从入学以来，到现在的每一次考试成绩。”
“她高一成绩就很一般，从高二开始更是一直下滑，到了高三就已经在末尾的几十名徘徊了，这样的学生，是怎么递补进尖子班的？”
“要说异常，她在高三一班这段时间的各种考试，成绩确实很异常。”
“从她进了高三一班之后，成绩忽然比上一次期末考试蹿升了200多分。”
“短短一个多月，你高三一班是有什么灵丹妙药，她能进步得如此神速。”
“而且还只给她一个人吃了，还是说，有人在帮着她作弊？”
史老师的心跳得很厉害，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校长这么说，就说明学校没有证据，只是推断。
“这只是学校的猜测，并不一定是事实。”
“学校没有证据就停了我的课，我不服！”
“要是不给我复课，我就告到教育局去！”
校长见她毫无悔过的意思，摇摇头，“史同志，教育局我们已经上报过了。”
“目前对你的处理是，取消优秀教师的评选资格，暂停职务，等待局里调查批示。”
校长把一张纸推到她面前，“这是局里的文件，你自己看一下吧。”
“小史，你毕业后，是我亲自要来一中的，这么多年也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
“之前你深耕教学，每年都是你去给学生们找最新的题型。”
“反复地攻坚教学上的难题，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史老师羞愧地闭上了眼睛。
老校长也算得上是她半个老师了，这是对她失望至极了。
-
摸底考出成绩后，五个班的学生都挤在走廊上看成绩。
高三生时间宝贵，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杨老师安排了重新分班，进行最后的冲刺。
一班的学生成绩都很稳定，只有三位学生掉出一班。
五班也是同样的道理，能考进四班的也是个位数。
这次更换班级大多数是二，三，四班的学生。
一班的另外两个学生都掉到了二班。
这两个班级的代课老师是一样的，只是进度稍有差异，问题不算很大。
尖子班氛围太压抑，他们长期吊车尾心理压力挺大，去二班当个鸡头也好。
但郝雅洁就比较让人咋舌了。
她可是从一班直接掉到了五班。
坐滑滑梯都没有这么快。
之前那几个被她害得要写检讨的四班女生，因为气不过，早就把她造谣林萋萋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去。
现在整个高三的同学几乎全都知道了。
一班在走廊最东头，而五班却在走廊最西头。
郝雅洁从没觉得这条走廊如此长。
站在走廊两边的那些人，每一道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还有那些刺耳的话。
“我早就说郝雅洁是靠走后门进的一班，你们还不信我。”
“要说她是为了好好学习，怎么在一班学了一个月，成绩反而退步了那么多，连四班都考不进去了。”
“我看她去一班就是为了勾搭孟子平，趁着林萋萋休学了抢人家对象。”
“对呀，难怪她不想让林萋萋复学，人家要是回来了，还有她什么事。”
“你们没看，郝雅洁去了一班一个多月，往年第一的孟子平这次才考了第三名，这两人怕是心思都没在学习上了。”
“她现在去五班也是活该。”
“你们说，孟子平能看上数学只考31分的未婚妻吗？”
郝雅洁垂着头，眼眶通红，快速往前走。
只希望现在地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算了。
她不过就是喜欢孟子平而已，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到了五班之后，她更是听不进一点课。
整个下午郝雅洁都在想，她走了之后，孟子平身后的座位就空出来了。
那里现在坐的是谁，会是林萋萋吗？
他们是不是正在说话或者讨论习题。
郝雅洁嫉妒的快发疯了，她好不容易拥有了孟子平身边的位置，就不可能再让出去。
林萋萋当然不可能坐在孟子平身后那个座位上。
她嫌晦气。
她跟杨老师申请说自己眼神现在不大好，希望坐在前排。
杨老师把她安排在了张清嘉旁边。
高三的最后两个月，位置就这么定了。
郝雅洁放学一回家，就看到郝父黑着脸坐在屋里。
旁边的方桌上还放着一个短笤帚。
“听说你被降到五班了？”郝父咬牙切齿的声音，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数学只考了31分？”
“丢人！”
他抄起笤帚就往郝雅洁身上招呼。
边打边骂，“让你给我丢人！”
“败家玩意儿！赔钱货！”
郝雅洁没去闪躲，任由笤帚一下一下落在她身上。
就这点疼，哪有孟子平眼里的鄙视和不屑疼。
郝父打累了，把笤帚往地上一扔，“妈的，老子给了那个姓史的老娘们那么多礼，她就是这么给我教女儿的？”
“我要让她全给我吐出来！”
第二天一早郝父跟郝雅洁一起去了一中。
一进校门就直冲高三教师办公室，“那个姓史的老娘们呢？给老子出来！”
“你收了老子那么多礼，说好让我女儿在尖子班待到毕业，现在怎么给降到五班去了？”
“要么把我女儿调回一班，要么给我把礼吐回来！”
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都没吱声。
昨天听说史老师被停职了，他们还在猜是什么原因呢，没想到今天就闹出来了。
校长知道后，直接把郝父和史老师都叫到了他办公室。
史老师一看见郝父腿都软了，这次才是真的完了。
郝父连吼带骂的把自己之前怎么送礼，和史老师怎么给他承诺的，全都说了一遍。
还说今天必须要个说法。
史老师昨天还侥幸学校和教育局没有证据，今天证据就主动送到了学校和教育局手里。
事情到了这一步处理起来就很快了。
下午放学时，学校门口已经贴上了两张大字报。
【史郁春同志，因在担任高三一班班主任期间，收受学生家长郝某的贿赂，帮助学生郝雅洁徇私舞弊，违规进行转班。
现给予降三级，记大过处理，永久取消其评选优秀教师的资格，在校门口以及系统内部大字报公示。】
【学生郝雅洁徇私舞弊，因个人嫉妒心在校园内对其他学生进行造谣诽谤，行为恶劣，现给予记过处理。】
很多学生都围着大字报叽叽喳喳地讨论，林萋萋却只是看了一眼。
为了自己的利益，去肆意伤害他人利益的人，就应该得到这种下场。
活该！
她脑子里一边念着今天新看的英语文章，一边往家里走。
即使脚程挺快，也用了差不多快半个小时。
早上张叔可以捎她，可下午放学这一段，确实是有点浪费时间了。
不然就真的想想办法，弄辆自行车吧。
也不用太好的，能代步就行。
这么想着，林萋萋一抬头，发现薛瑞峰正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她家院门口。
他来干什么来了？
“小薛同志，你找我？”林萋萋快步走上去询问。
同时也看清楚了薛瑞峰手上推着的那辆自行车。
不同于现在比较流行的二八大杠，这辆车整体都很秀气，漆是朱红颜色的，车头还有个凤凰的标识，是一辆坤车。
除了颜色和大小之外，两款车子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区别。
二八大杠前面是一条横梁，要上车就得从后座跨过去。
女士骑的话，都得穿长裤，很不方便。
但这辆车前面却是一个斜向的梁，穿裙子也可以很容易地坐到车座上。
可薛瑞峰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手里推着这么一辆自行车就……
有点娘。
林萋萋来回打量他几眼，直接把薛瑞峰给看毛了。
“你看什么？”
“这不是我的车。”
反驳过后，薛瑞峰想起简玉书交代的话，别别扭扭地撒着谎。
“那什么，简哥说你缺一辆自行车，他出差去了，所以让我送来。”
“这辆车是我姐的，没骑上几天，她就到京城上学去了。”
“我们家也没人骑这个女式的，放着也是放着，150块钱卖你，不要票，怎么样？”
林萋萋看了一眼这车的成色，非常惊讶。
车胎上的纹路都是很深的，就沾了点灰，一点磨损的痕迹都没有。
她甚至怀疑这辆车有没有被骑过。
之前她逛黑市，这样的自行车要卖到400块钱一辆，推出来的瞬间就被买走了。
“150？”林萋萋狐疑，这个价格真的合理吗？
这么低？
她居然还质疑！
薛瑞峰真想推着车子转身就走，要知道这车在黑市…
算了，不提了，反正也不是他的。
“145，不能再低了！”薛瑞峰忍气吞声。
林萋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没有要搞价的意思。”
“这样的车子在黑市上最少要卖400块钱，你150卖给我，太亏了。”
算你识货。
薛瑞峰挑了挑眉，“咱们这不是熟人吗？我还能赚你的钱。”
“对了，你会骑自行车吗，用不用我教你？”
那哪能不会呀，以前天天共享单车。
林萋萋从他手里接过车把，利落地绕着巷子骑了一圈。
这久违的，共享单车的感觉，真好。
她把车子停好，稀罕地绕着转了两圈。
“这车真好骑，也好看！”
“谢谢你啊，小薛同志。”
薛瑞峰拿着150块钱，心里暗自腹诽。
可不得好看，好骑嘛！
自打简玉书把这车弄回来，他姐软磨硬泡，恩威并施。
给钱不管用，连绝交的话都说出来了，也没把车子搞到手。
能不好看，不好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