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感受到青年在自己面前站定，熟悉的气息增添浓郁的药香，像是长年累积下来的味道。
他扬起唇角：“身上药味儿这么重，别告诉我你快死了，想要去通天鬼宴寻找长生之法。”
族长的视线移到他的脸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果然去了。他伸手按在他身上，往下摸去。
少年脸上笑意微僵，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
族长勾出他腰带挂着的尖刀，放在自己身上，捏住他的肩膀，态度强硬的叫他转过身，检查一遍后，找出一堆锋利的武器。
黑瞎子很是配合的举起手，从背后传来若有若无的药香，还有那沉闷的心跳，倒是勾起不少回忆，被摸的舒服，正要调侃一下，青年忽地上前半步，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到嘴的话直接噎在喉间。
族长伸手捏住他举起的手腕，反剪在背后，用绳子绑好。
“别搞小动作，不然……”老板顿了一下，想到刚才这人说的话，当即学起来：“干死你。”
少年闻言一愣，从老板的视线看去，这小瞎子肩膀不停抖动着，低着头似乎强忍着什么。
本以为是碰到他身上的伤，痛的厉害才这样，当即板着他的肩就转过来，却没想到，他居然在笑。
胸腔发出沉闷的震动，黑瞎子几乎要笑的不行，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族长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而这时，瞎子忽然止住笑，抬头，明明闭着眼，却能准确定格在青年脸上。
“我该说你什么好……我还以为这几年，你有所长进，却没想到，还是这样单纯，怎么，你夫人没教过你吗？”少年的嗓音低哑，有种没由来的宠溺。
但老板听不出来，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这个领域涉及到知识盲区，求知欲被他勾了起来，要是张瑞山的话，绝对不会问。
他朝四周看了一圈，没发现阿妩的身影，就抬脚凑近半步，压低嗓音：“教我什么？”
声线低沉温柔，还带着求知问教的虚心之意。
瞎子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那一瞬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脸上的表情，鬼使神差的朝药香源头靠近。
他比他高出一点，微微低着头，鼻腔里涌入丝丝甜的气味，正要仔细闻，这单纯小兽再次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是下意识想要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拽过来，却忘记他的手被绑住了。
黑瞎子有些不满的“啧”了一声，只好自己朝他走近，并低下头嗅着那股糖果味儿，越来越浓。
他很想看青年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和想象中的一样，长睫掩住黑沉沉的双眸，顽固的站在身前，像面石墙不肯挪动半分。
蓦地，他睁开眼，直直对上那双沉静的眸子。
呼吸一窒，心脏漏了半拍。
“族长。”
老板当即回头，扯着绳子就迅速过去，唰的一下的就蹲在怀生身边。
张怀生：“……”这家伙会瞬移吧……
他从蒙古人尸体上搜刮出能用的物资，无意间摸到尸体的腹部凸起，按了一下，发现里面是硬的，本能叫出这个称呼，结果话音刚落，身边就蹲下一个身影，后面还扯着那个小瞎子。
小瞎子踉跄几步，脸色白了白，他低头对向正在检查尸体的青年，表情似乎有点无奈，想张口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
青年直接撕开尸体的衣服，看着那明显凸起的肚子，摘下手套，用手指按了下：“温度不对。”
刚死的人，尸体有一定的温度。
按照尸温，这人起码死了三天。
族长抽出匕首，剖开尸体肚子，腐臭糜烂的味道顿时散开，还带着奇异的香。
根本不用特意扯开，就能看到里面塞满的黑石，光滑的球形黑石一簇一簇的，像结成的葡萄挤在胃里。
阿妩牵着马从黑暗中走来，将提前准备好的药丸扔给族长，随后低头瞥了眼，开口：
“这是石公痣，蒙古古神“鲁”的血肉，吃了它就能使人达到“非人”的状态，介于人与尸体之间，也就是所说的…长生。”
“他们进入通天鬼宴了。”怀生道。
杨琏真迦的通天鬼宴，也是天下第二陵的入口。
黑瞎子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话内容，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切，所有他没明白的，全都有了解释，他低垂着头，算计着如何将这三人引入祭坛那里。
这时，老板忽然感受到一股异状，他抬头，隐于云层之内的月亮缓缓冒出头，月色照在他的双眸中，映出无数尸骸。
A631检测到外来物质，提醒道：【宿主，请尽快离开这里。】
鲁，出现了。
阿妩：“跑！”
三人动作极为迅速，老板还不忘扯着黑瞎子的衣襟，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扛上肩，一把按在马背上，
他翻身上马，伸手握住缰绳，完全把黑瞎子圈在怀里，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精神海产生波动，脑海中不断闪现杀人、火光、轰鸣声，却怎么都抓不住记忆点，这种感觉使他异常烦躁，呼吸不免粗重许多。
吐出的气息打在少年的耳朵，悄无声息的染红他的耳垂。
黑瞎子浑身僵硬，身体长久陷入地下产生的冰冷，似乎在这一刻被驱散，忍不住靠近，鼻尖环绕药香，后背感受着他缓慢有力的心跳。
马蹄声盖住他无数的杂念，他微微侧过头，说了句话。
老板没注意到这一点，满脑子都是生杀夺掠。
跑了大概20分钟，头顶上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暗了下来。
三匹马齐齐站在高处，俯视着下面融于黑暗的沙地。
阿妩从背包里拿出照明弹，丢给族长和怀生，寂静无声中，火光一跃，耀眼的光芒齐齐升向四人头顶，拉长他们的身影。
这种光线叫黑瞎子不适的偏过头，然而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遮住他的眼睛。
他一僵，张口想说点什么，那些好听的俏皮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
老板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骨刀，那股不属于他的念头缓缓降下来，理智回归后，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还是叫他烦躁。
他厌恶被控制。
张瑞山：【天授，给与人不属于自己的思想、强加不属于你的欲望，而后者是最可怕的，老板，以后的路你要小心，这次你躲过去，下次……未必能躲过去。】
老板抿了抿唇，天授，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过往的全部，他都活在天授的控制下。
照明弹的短短数十秒，令他们看清原本空旷的沙地突然出现巨大的白色的石碑，上面写着蒙古古文字，石碑后面是座波澜壮阔的皇陵。
只一瞬间又消失不见，如同沙漠中海市蜃楼。
怀生开口：“尸体不见了。”
阿妩解释道：“鲁会吞噬“非人”。”
“走吧，这里不能多待，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日前往黑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