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的夜来得急，去得也快。
第二日破晓时分，萧凌替银月拢了拢兽皮边缘结霜的毛边，指尖触到她后颈那道淡青色纹路——昨夜篝火映照下，那纹路竟泛着和黑袍人腰间碎片一样的幽蓝。
他握剑的手微微收紧，玄铁剑柄的冷意顺着掌心往骨头里钻。
\"到了。\"银月突然开口。
她的鼻尖被冻得通红，却直勾勾盯着前方。
萧凌抬眼。
百米外的雪坡下，一座坍塌的石拱门从积雪中露出半截，门楣上刻着褪色的星轨图腾——和他系统面板里\"命运碎片\"的提示图完全吻合。
但让他瞳孔微缩的不是祭坛，是拱门前七八个或立或蹲的身影：有裹着黑甲的战士正用重斧劈雪，有穿法袍的老者捏着罗盘喃喃自语，甚至还有个浑身缠着绷带的男人，正用刀尖挑起块碎骨在雪地画阵。
\"三股势力。\"萧凌压低声音，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空间戒指——里面躺着他刚抽中的\"裂地巨猿\"卡牌，足够掀翻这片冰原，但代价是三天内无法使用精神力。
他扫过银月泛白的唇，把卡牌按了回去。
\"他们怎么会知道？\"银月攥住他的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她后颈的纹路突然发烫，像有根细针扎进脊椎，记忆碎片开始翻涌：血月、锁链、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月儿快跑\"......
\"系统提示不是唯一的。\"萧凌的目光扫过黑甲战士肩甲上的菱形纹路——和昨夜雪地上的脚印完全一致。
他喉结动了动，\"有人在泄露消息。\"
话音未落，寒风中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所有人同时抬头。
雪雾里走出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他腰间挂着块幽蓝碎片，在晨光下折射出棱形光斑——正是昨夜消失在黑暗中的那道影子。
\"你们不该来这儿。\"黑袍人的声音像两块冰碴子相撞，他抬手轻挥，一道暗紫色能量如蛇般窜向祭坛拱门。
萧凌瞳孔骤缩，那能量里混杂着腐臭的血腥味，分明是用活人血祭凝练的邪术。
银月突然颤抖起来。
她后颈的纹路开始发亮，原本冻得僵硬的指尖泛起温热，某种熟悉的力量从丹田翻涌而出——不是她修炼的冰系异能，更像刻在骨髓里的本能。
她下意识抬起手，指尖亮起淡蓝色光团，与黑袍人的能量撞在一起。
\"轰！\"
祭坛剧烈震动，积雪如瀑布般从断墙上滑落。
被黑袍人封锁的拱门\"咔\"地裂开道缝，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甬道。
那七八个势力的人瞬间炸了锅，黑甲战士吼着\"抢碎片\"冲上来，法袍老者掐诀召唤冰锥，连缠绷带的男人都从怀里掏出把骨刀。
萧凌旋身将银月护在身后，玄铁剑\"嗡\"地出鞘。
但他的注意力不在逼近的敌人上——他看见银月眼底闪过陌生的清明，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她的光团还在缓缓旋转，与祭坛内传来的某种波动共鸣，像在回应古老的召唤。
\"走！\"萧凌抓住她的手腕冲进裂缝。
背后传来黑甲战士的怒吼和冰锥碎裂的声响，但他知道这些人进不来——刚才银月的能量波动里，混杂着只有祭坛主人才有的认主气息。
甬道里的温度比冰原更低，墙壁上嵌着幽蓝石髓，勉强照亮前路。
但没走几步，萧凌就觉出不对：左侧的石壁突然浮现出银月被人贩子捆在草堆里的画面，右侧则是三年前废土镇被变异沙虫摧毁的惨状。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这是幻象陷阱，专挑人心头最脆弱的记忆攻击。
\"别看。\"银月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竟直接绕过左侧的\"草堆银月\"，贴着右侧石壁的阴影走。
当萧凌跟着转过弯时，刚才的幻象\"轰\"地破碎，露出后面插满冰刺的陷阱。
\"你......\"萧凌喉间发紧。
银月苦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后颈发亮的纹路：\"我也不明白。
但这里的每块石头，每条裂缝，都像刻在我脑子里。\"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就像......我本来就该站在这里。\"
萧凌没说话。
他盯着她发亮的后颈，又想起系统初始界面那句模糊的提示——\"宿主与命运碎片存在深层联系\"。
或许从他抽中第一张卡牌开始，这场局就不是偶然。
甬道尽头出现两扇青铜门，门上浮雕着十二尊持剑的武神，正中央的位置空着，像在等待什么。
银月的脚步突然顿住，她望着门缝里透出的幽蓝光芒，后颈的纹路开始发烫，连带着萧凌掌心的卡牌都在震动——那是他用十年命换的\"命运之眼\"，此刻正疯狂提示\"碎片距离0.3米\"。
\"咔嚓。\"
青铜门缓缓开启。
门内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息：正中央的石台上，第一枚命运碎片悬浮在光阵中，泛着比月光更清冷的光。
但更让萧凌警惕的，是门内两侧的阴影里——十二具贴着符咒的傀儡正缓缓抬头，猩红的眼珠在黑暗中亮起，而操控它们的，正是倚在石台边的黑袍人。
他摘下兜帽，露出张和银月有七分相似的脸，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欢迎回家，月儿。\"
青铜门开启的瞬间，萧凌的瞳孔在幽蓝光晕里紧缩成细线。
十二具傀儡脖颈转动的\"咔嗒\"声像钢针戳进耳膜，他能清晰闻到符咒燃烧的焦苦——那是用活人脂膏调和的，和三年前废土镇血案现场的气味如出一辙。
\"月儿。\"黑袍人指尖轻弹，最近的傀儡突然暴起，青铜利爪裹挟着腥风直取银月咽喉。
萧凌旋身横剑格挡，玄铁剑与青铜爪相撞迸出火星，却在接触的刹那察觉异样：这傀儡的力道竟比寻常武圣巅峰还要沉三分。
他余光瞥见银月，她正盯着黑袍人的脸，后颈幽蓝纹路如活物般游动，眼底有破碎的画面闪过——朱漆回廊、银发老者将一枚玉牌塞进她手心、漫天神雷劈碎金纹卡牌......
\"退开！\"萧凌低喝，手腕翻转震开傀儡，反手拽住银月腰肢往侧方急掠。
另三具傀儡同时从左右包抄，猩红眼珠锁定两人退路。
他这才发现，十二具傀儡的站位暗合北斗七星阵，看似杂乱的攻击实则在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
\"你母亲最后也是这样护着你。\"黑袍人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她用命换你转世，却不知道......\"他突然抬手掐诀，所有傀儡额间符咒同时爆出血光，攻击速度陡然提升三成。
萧凌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玄铁剑划出半圆护在两人身前，剑刃与青铜爪相击的脆响中，他听见银月急促的喘息：\"我想起来了......那座朱楼叫'命契阁'，他们要我......\"
\"闭嘴！\"银月突然尖叫。
她后颈纹路暴涨，淡蓝色光团从掌心迸发，竟直接穿透最近的傀儡胸膛。
那傀儡的青铜外壳如冰雪消融，露出里面裹着的——是具穿着月白裙裾的骸骨，腰间玉牌刻着\"命契\"二字，和她记忆里老者塞给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原来这些傀儡......\"萧凌的声音陡然一滞。
他终于看清每具傀儡核心的骸骨，裙裾、道袍、战甲，全是不同时代的服饰，而他们腰间的玉牌，都和银月记忆里的\"命契\"印记同纹。
黑袍人的脸色终于出现裂痕。
他猛拍石台，碎片悬浮的光阵突然泛起血浪：\"你以为那些记忆是馈赠？
那是诅咒！\"十二具傀儡同时发出尖啸，剩下的八具放弃围堵，竟全部朝银月扑来——它们的猩红眼珠里，此刻映着的不是猎物，而是......朝圣者的狂热。
\"凌！\"银月被撞得踉跄，光团不受控地炸裂，炸碎两具傀儡。
萧凌趁机扫向碎片，石台距离不过三步，但中间横亘着四具傀儡组成的人墙。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涌进口腔——这是激发潜能的老办法，能让他在三息内突破身体极限。
\"接着！\"他突然将玄铁剑抛给银月。
银月本能接住，剑刃上的冷意却让她清醒几分，光团在剑尖凝聚成冰蓝色长矛。
萧凌借她挥剑的反冲力腾身而起，脚尖点在最近的傀儡头顶，掌心\"裂地巨猿\"卡牌迸发金光——这张他一直舍不得用的卡牌，此刻化作巨猿虚影，一拳轰碎挡路的傀儡。
碎片入手的刹那，萧凌只觉指尖刺痛。
那幽蓝碎片竟在他掌心烙下淡痕，同时银月额头浮现与后颈纹路同色的印记，记忆如海啸般灌入她脑海：她是上古最后一任命契者，掌管卡牌系统的核心规则；她目睹系统被野心家篡改，为阻止天地崩溃，亲手将规则碎片封印；但她的力量引动天罚，被逐出轮回，只能以转世之身苟活......
\"不——！\"银月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见自己在雷雨中哭泣，看见玉牌碎裂时系统核心的悲鸣，看见那个黑袍人——不，是当年的自己？
不，是另一个\"她\"，站在天罚里冷笑：\"你以为封印就能结束？
规则碎片会引狼入室，而你，将永远被命运追杀。\"
\"银月！\"萧凌单膝跪地扶住她，掌心碎片的灼痛与她额头的凉意交织。
他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一股是刚觉醒的命契之力，清冽如泉；另一股则像腐坏的树根，正顺着她的经脉往上爬。
\"你不该拥有它！\"黑袍人的怒吼震得石屑纷飞。
他的身影开始虚化，眼底的疯狂却愈发清晰：\"真正的审判，才刚开始。\"话音未落，十二具傀儡同时炸裂，血雾中只余他的笑声回荡：\"等你记起所有......就会明白，这碎片，是枷锁，不是力量......\"
血雾散去时，密室重归寂静。
银月的额头印记仍在明灭，她的指尖不受控地抽搐，每一次颤动都带起空气中细碎的光屑。
萧凌握住她的手，惊觉她的体温在急剧升高——刚才还凉如冰雪的手掌，此刻烫得能煎熟肉片。
\"凌......\"她抬起头，眼睛里有两种光在纠缠：一种是他熟悉的清亮，另一种却深邃如渊，\"我好像......控制不住体内的东西了......\"
萧凌喉结动了动，将她护进怀里。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快得离谱，每一下都像在撞他的肋骨。
密室顶端的幽蓝石髓突然开始剥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被银月紊乱的能量震落的。
\"没事。\"他低声说，掌心碎片的灼痛提醒着他这一切的重量，\"我在。\"
但他的指尖，已经悄悄按上了空间戒指里那张\"时光回溯\"卡牌——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可此刻望着银月颤抖的睫毛，他突然害怕：如果回溯能解决问题，那为何命运要让他们走到这一步？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一枚黑色虫卵正从血雾中浮出，轻轻落在银月后颈的纹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