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伟,你赶紧回来一趟吧,先把这事处理完再去忙别的。”
沙瑞金虽然说得风轻云淡,
但话说得很直白:快点回来,别磨蹭了,现在大陆集团可不能垮。
这不是一般的提醒,而是带着点强制的口吻。
不过祁同伟可不把这当回事。
他压根就不往心里去。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沙瑞金虽然是班长,
但他并没有自己单独做主的权力。
祁同伟多年来对自己的权力来源心知肚明。
所以这时候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
“沙书记,您的话我记着呢。
但大陆集团这事挺复杂。
这次的事,得给巡视组一个交代。
常成虎一死,影响太大了。
要不是巡视组在这儿,我或许还会考虑别的。
但这次是在巡视组眼皮子底下出事,您也知道。
稍有差池,就成了汉东的大麻烦。
这种事绝对不能再次发生。
我是汉东的高层决策者之一,有责任保护汉东。
这事,您可别只看眼前的得失。
咱们得往长远了看。
至于大陆集团有没有责任,其实不那么重要,
关键是得让巡视组看到我们的态度。
这一点,您应该也清楚。
至于最后怎么处理大陆集团,只要您满意,
怎么着都行。
但现在,
这个头儿不能随便开。”
祁同伟说话间,裴擒虎把水杯递到了他面前。
裴擒虎一听这话,脸上满是惊愕。
这消息太震撼了。
祁同伟的回答,在他听来简直就是个大新闻。
他都不敢相信,毕竟现在沙瑞金是汉东的书记,真正的一把手。
可祁同伟的态度却是这样。
要是外人听了,还以为祁同伟才是书记呢,祁同伟的强硬由此可见一斑。
这一通话,把电话另一头的沙瑞金气得不行。
说实话,他也没办法,事情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没有选择,因为有巡视组在。
祁同伟头上悬着的那把刀,这事谁都不好多说什么。
但到了这一步,大家也只能闭嘴了。
就算他是书记,也没办法。
只能接受了,毕竟这是特殊时期。
这可不是小事,在这个时候。
他能做的也就那么点儿,就是利用手中的权力施压。
……同伟,这样吧。
我明天开个会,咱们商量商量这个案子。
大家集思广益,好好想想对策。”
祁同伟听到这话,嘴角不禁上扬。
这结果他早就料到了,于是他也不客气地回道:
“沙书记,那我明天得请假了。
我已经约好吕州所有的政法领导明天开会。
您看,这会议我能不能请个假?”
祁同伟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裴擒虎看着祁同伟,眼里满是佩服。
裴擒虎心里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要知道那边打电话的可是沙瑞金。
在汉东,这家伙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别的不说,就说他刚到汉东那会。
三十四
借着大风厂那档子事,全省干部的升迁罢免都给搁置了。
这可是全省范围,可不是闹着玩的!
背后那些利益纠葛,哪是短期内能摆平的。
但在沙瑞金看来,这些都不值一提。
他待在汉东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强硬的主儿。
现在祁同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沙瑞金留,尽管话说得还算委婉。
说实话,裴擒虎都不敢跟市长提这种事。
虽然他名义上是副市长,但这些事他根本插不上手。
沙瑞金对他来说,那就是个不能惹的主儿。
祁同伟现在敢这么干,足见他有多大的能量。
祁同伟瞧着裴擒虎的脸色,觉得挺逗的。
这老家伙,跟他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祁同伟刚进入警队的时候,裴擒虎就是他的头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见这老家伙,祁同伟还是那副不客气的样子。
看着裴擒虎的脸色,祁同伟忍不住打趣道:
“老裴,你这是怎么了?
让你给我倒杯水,就把你紧张成这样?
不是跟你吹,想给我倒水的人多了去了。
要不是看在咱俩老相识的份上,我都不带你玩的。”
祁同伟这会可不客气,说话虽然有点损,但裴擒虎心里还挺受用。
他俩的关系还是那么铁。
说实话,祁同伟这些年也不是没想过把裴擒虎调到厅里,可裴擒虎不乐意。
在吕州待久了,这儿早就是他的地界了。
他对这里的事门儿清,像他这种人,结局早就注定了。
与其回京州养老,不如继续在这扎根。
至少这里能给后代铺路,他的那些徒子徒孙都在吕州,他后代的机会肯定不会少。
所以祁同伟在这安营扎寨,裴擒虎也没意见,偶尔逗逗他罢了。
但现在祁同伟这么一来,裴擒虎还真有点坐不住了。
看着祁同伟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有些话祁同伟或许不当回事,但他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
他知道这事的重要性,所以在祁同伟面前特别小心。
祁同伟看出他的犹豫,根本没往心里去。
瞅着裴擒虎,祁同伟笑着打趣:“老裴,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咱俩什么关系,你这样我还真不适应。
我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骂我的呢,我躺在病床上,你还当着政委的面指着鼻子一顿臭骂。
要不是政委及时回来,你都能把我骂晕过去。
怎么现在倒变得扭扭捏捏的了。”
裴擒虎听了这话,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
是,当年确实是那样。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祁同伟是个愣头青,一个人就敢闯进毒村。
那时候的吕州哪像现在,那些山里的小村子,为了点水源就能打得不可开交,村里还有土枪土炮什么的。
祁同伟就带着把小刀就冲了进去。
要不是孤鹰岭那地形复杂,祁同伟早就没命了。
那时候,裴擒虎已经当上了缉毒队的头儿,祁同伟在他眼里,就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员,一块还没被打磨过的石头。
裴擒虎对祁同伟挺看好的,心想他说不定以后能接自己的班。
所以他对祁同伟的训练一直没放松过,可以说,祁同伟现在八成的本事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后来祁同伟在孤鹰岭遇险,还是裴擒虎去救的他。
看到祁同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裴擒虎心里头不是得意,反倒是愧疚。
他知道祁同伟的来头,汉东大学的高才生,在自己手底下受了伤,他能不心疼嘛。
那时候,他心里就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得把祁同伟救回来。
等祁同伟醒了,裴擒虎心里的那点同情心立马就被怒气给冲没了。
那时候的情况,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逮着什么就骂什么,别的什么也没想。
他就觉得祁同伟这家伙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他带过的徒弟多了去了,教的第一堂课就是保命。
当警察嘛,就这么一个理儿:命最金贵,别的都是次要的。
那时候的社会,干警察这行当是最危险的,尤其是缉毒警,每年牺牲的人数最多。
作为队长,他得对每个队员的性命负责,特别是祁同伟这种被寄予厚望的。
这种时候,他哪能放松?
具体骂了什么,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祁同伟的心率都快被他骂得飙高了。
连来探望的政委都被他吓得不行。
谁能想得到呢?当年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警员,后来竟然成了汉东政法史上响当当的人物祁同伟?
每次想起这事,他都忍不住乐呵。
祁同伟提起这事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指了指祁同伟,说道:
“同伟,我不知道你最近心里头在想什么。
你现在官当得也不小了,按理说我不该多嘴,但咱俩关系不一般。
有些话我必须得提醒你。
这可不是小事,你现在都升任副书记了,都能和沙瑞金较劲了。
越到这种时候,越得拿捏好分寸。
你还记得咱们以前办案子最看重什么吗?骄傲!很多人就是栽在这上头。
你现在也有点这意思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沙瑞金较什么劲,但我得告诉你,有时候服个软比逞能强。
咱们以前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这原则不会因为职位变了就变了。
你对沙瑞金的态度,确实有点儿过了。”
裴擒虎说得那叫一个真诚。
对他来说,祁同伟虽然是上司,但他可不会因为这个就不给建议。
这也是很多人喜欢裴擒虎的原因,他对徒弟们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现在祁同伟的地位确实比以前高多了,所以裴擒虎反应也快。
不过这种时候,他难免有点儿分心。
毕竟祁同伟还是他的直接上司呢。
哎,说实话,裴擒虎那家伙虽然平时话不多,但这次他说得在理,让人不得不服。
这时候,裴擒虎的脑子那叫一个灵光。
祁同伟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裴擒虎说得没错,事情就是这么个理儿。
好多事他压根儿没细琢磨,可事实还真是这样。
就像这次和沙瑞金聊天,他本来处于下风,结果他一股脑儿地摆出一副高姿态。
这招看上去挺唬人,但说实话,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祁同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干了。
裴擒虎看得一清二楚,直接给指了出来,祁同伟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
这种情况好久没出现了,他也只能苦笑着对裴擒虎说:“老裴,你要是不提,我还真没意识到。
现在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段时间我太顺风顺水了,说话也不注意分寸,结果弄成这样。
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没察觉到。”
祁同伟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那个五味杂陈。
重生以后,他一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栽了大跟头。
赵立春那事解决以后,他是轻松了不少,但也开始有点飘飘然了。
不过这种骄傲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机会稍纵即逝,这种心态简直就是给对手送机会。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所以裴擒虎这时候提醒得太是时候了,算是给他敲了个警钟。
虽说以前祁同伟和裴擒虎是不错的工作搭档,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联系也少了,裴擒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稍微提个醒。
看祁同伟现在的状态,跟裴擒虎比差远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裴擒虎听完祁同伟的话,微微一笑,接着说:
“同伟,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再多啰嗦几句。
你现在已经是副书记了,按理说早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
以前我没觉得,但现在你身上确实有这么一股子劲。
虽然不太明显,但我能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