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铁木真决断(回历 631 年夏?大汗金顶大帐)
回历 631 年夏,滚烫的热浪裹挟着砂砾拍打着大汗金顶大帐,牛皮帐面被烈日晒得发烫龟裂。铁木真斜倚在镶满青金石与狼牙的胡床上,左手把玩着一枚狼髀石雕刻的护身符 —— 那是他十三岁击杀野狼后亲手打磨的战利品。右手摩挲着腰间镶嵌九枚虎爪的弯刀,听着帐外此起彼伏的战马嘶鸣与兵器碰撞声,仿佛这嘈杂的声响是他西征乐章中的前奏。
当术赤、速不台等七位将领鱼贯而入时,帐内空气瞬间凝固。术赤的锁子甲还沾着审讯降军时的暗红血迹,胸前的豹纹披风因剧烈动作扬起沙尘。他 “扑通” 跪地,弯刀与镶银刀柄重重磕在羊毛毡上,发出刺耳声响:“大汗!萧虎私结党羽,纵容降军打造兵器,放任波斯细作窥探我军机密,此等行径,与叛国何异?” 他脖颈青筋暴起,眼神中既有对萧虎的嫉恨,又暗含对权力旁落的恐惧。
速不台掀开缀满铜铃的厚重毡帘,每颗铃铛都曾是他斩杀敌将的战利品。这位征战三十载的老将身后,亲兵们抬着蒙着黑布的长木匣。他单膝跪地,掀开布帘露出画着蒙古大营布防的羊皮纸与泛黄密信,声音低沉如闷雷:“这张图出自帕丽萨营帐,而此信……” 他刻意停顿,苍老的手指抚过密信边缘的火漆印,“是在术赤王爷营帐外截获的,字迹与三年前花剌子模沙王朝安插在撒马尔罕的密探笔迹吻合。” 话语间不着痕迹地将术赤卷入可能的阴谋漩涡。
铁木真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狼髀石凹陷处,这是二十年征战留下的老茧。帐内死寂如坟,唯有角落铜香炉中,来自天竺的龙脑香缓缓升腾,在斜射的阳光中形成扭曲的白烟,宛如众人纠缠不清的心思。忽必来按捺不住,腰间挂着的十八枚敌军首级骨雕随着动作轻响,他向前半步,新染的红发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大汗,当年克烈部王汗假意联姻,实则设下鸿门宴,此等背叛,殷鉴不远!”
“够了!” 铁木真猛然掷出狼髀石,在镶金案几上砸出闷响,震得沙盘上代表城池的象牙棋子纷纷倾倒。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岁月在脸上刻下的沟壑因愤怒而扭曲:“你们跟了我二十年,就学会了用猜疑的脏水泼洒功臣?萧虎自斡难河之战起,哪次不是替我挡在箭矢最密处?他锁骨间那道月牙形伤疤,至今阴雨天仍会作痛,那是替术赤挡下花剌子模毒箭留下的!”
术赤面色涨红如血,正要辩解,铁木真已大步走向悬挂的 “欧亚虎踞图”。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用力划过图中用朱砂标注的西征路线,仿佛要将质疑者的目光钉在上面:“这张图,我让三十个往来丝绸之路上的商队首领核对过!梅尔夫绿洲的暗河走向、里海沿岸的隐秘港口,分毫不差!你们说它是圈套?” 他突然转身,腰间虎爪刀柄撞在立柱上发出龙吟般的声响,“那我倒要看看,怎样的圈套能画出比我斥候探查得更精准的山川地势!”
博尔术见状,立刻出列。这位与铁木真同饮班朱尼河水的老伙伴,甲胄缝隙间还嵌着三年前追击乃蛮部时的沙砾。他从怀中掏出半截仍带着树汁清香的箭杆,上面交错的乌兹钢与汉地铁纹路在烛光下流转着奇异光泽:“大汗明鉴。虎仆营改良的床弩,射程已达三百步。昨日试射,此箭一箭贯穿双层牛皮盾,威力比旧制强三倍有余。”
铁木真接过箭杆,放在鼻前轻嗅,突然冷笑一声,锐利的目光直刺术赤:“术赤,你说降军不可信?那你帐下八百钦察骑兵,哪个不是从罗斯公国降伏而来?你敢拍着胸脯说,他们夜里做梦时,不会想着割下你的首级向旧主邀功?” 术赤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上身后将领的长矛,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帐内格外刺耳。
此时,帐外传来凌乱脚步声。赵玄跌跌撞撞闯入,他的锁子甲歪在肩头,脸上还沾着工坊的铁屑,怀中却死死抱着一卷用油布裹着的图纸:“大汗!虎仆营连夜赶制的‘连环盾车阵’已就绪!帕丽萨姑娘根据星象测算,明日申时将有东南风,正是演练火攻的绝佳时机!” 他因奔跑过度而剧烈喘息,却努力挺直腰杆,眼神中满是对萧虎的信任。
铁木真的目光在赵玄狼狈的模样与怀中图纸间来回扫视,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帐顶悬挂的牦牛头骨装饰物微微晃动。他大步走向案几,抓起狼毫饱蘸朱砂,在羊皮纸上重重写下 “准” 字,墨汁溅在案上的《大扎撒》法典封皮上:“明日辰时,全军观演。若虎仆营能破百人盾阵,此事就此作罢;若不能……” 他的目光扫过术赤煞白的脸,“你们再来找我论理!”
将领们退出营帐时,血色残阳正将金顶大帐染成战场般的赤红。术赤捏着被退回的密信,羊皮纸边缘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落在 “花剌子模沙王朝印玺” 的火漆上。远处虎仆营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锤击声,波斯语的 chant 与蒙古语的号子交织成奇特的旋律,在暮色中回荡。而大汗营帐内,铁木真正对着 “欧亚虎踞图” 沉思,摇曳的烛火照亮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 这些岁月与战争的勋章,此刻也在见证着又一个改变西征命运的决策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