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将银簪斜插在发髻时,镜中映出的红痕正顺着玉面往下淌,像极了第71次轮回被马成按在祭坛上的血。那时她的手腕被铁链锁着,血顺着指尖滴在双鱼玉佩上,玉面裂开的刹那,她看见朱元璋被黑袍人按住肩膀,绿眼睛里的疯狂像淬了毒的冰——那是她离“夺舍”最近的一次,也是母亲出手最及时的一次,轮回重启时,她甚至能尝到喉咙里残留的血味。
【轮回记忆:第71次洪武三年,家宴上的桂花酒里掺了“换魂散”,她抢过朱元璋的酒杯一饮而尽,毒性发作时,五脏六腑像被万千钢针穿刺,她看着马皇后在廊下拍手笑,郭宁妃用绣帕捂嘴说“妖妃终有恶报”,最后是朱元璋抱着她,龙袍沾着她的血,在她耳边说“等我”】
“小主,常将军派人来报,坤宁宫的梁上藏了三个黑衣人,手里都握着‘锁魂铃’。”春桃替她系紧披风的带子,指尖在颤抖,“还说……马皇后让御膳房做了道‘龙凤呈祥’,用的是西域的毒蛇胆,说要给您‘补补身子’。”
李萱的指尖在玉佩上顿了顿,锁魂铃的声音能扰乱心神,第76次朱雄英就是被这铃声魇住,高烧不退说胡话,太医误诊为“天花”,差点被马皇后趁机扔进焚化炉。她抓起案上的金疮药塞进袖中——第73次轮回,朱元璋为护她挡过一箭,伤口感染流脓,这药是她用三个月俸禄从民间神医那换来的,如今还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让侍卫把铃铛的引线换成长绳,牵到殿外,”李萱走到门边,艾草的清香混着坤宁宫飘来的檀香,形成种诡异的甜,“告诉常遇春,听见三声梆子响就动手,别伤着英儿和允炆。”
春桃刚应声,就见朱允炆抱着个布偶兔子跑进来,兔子的耳朵缺了只,是用她前几日换下的旧宫装缝的。孩子把兔子往她怀里一塞,小手攥着她的衣角:“李姨,娘让我给你送兔子,说……说这兔子能‘避灾’。”
李萱摸着兔子肚子里的硬物,和上次的朱砂核桃不同,这次是块冰凉的金属。她不动声色地把兔子放在榻上,指尖顺着针脚划开个小口,露出半截银链——是时空管理局特制的“锁魂链”,扣上就会越收越紧,直到勒断骨头。第70次她的脚踝就被这东西缠过,伤口溃烂得连太医都摇头。
“你娘还说什么了?”李萱蹲下身,替孩子理了理歪掉的帽子,帽檐上的绒球蹭着他的脸颊,“她是不是让你盯着姨母,看姨母把兔子放在哪?”
朱允炆的眼睛眨了眨,小舌头舔了舔冻得发红的嘴唇:“娘说……说只要李姨把兔子放在枕头底下,就能睡个好觉。”他突然抱住她的脖子,声音细若蚊蚋,“李姨,我不想让你睡不好,娘说你睡不好就会发脾气,父皇会不高兴的。”
李萱的心像被针扎了下。这孩子总在不经意间,把吕氏的算计说得像关心。她拍着他的背,指腹擦过他颈后的朱砂痣——第78次观星台,鳞片脸的后颈也有颗一样的痣,那时她才知道,朱允炆早被时空管理局标记为“备用容器”。
“允炆乖,”李萱把兔子塞进他怀里,“这兔子太可爱了,还是你留着吧,晚上抱着睡觉,就不会做噩梦了。”她替他系紧帽子,“去跟英儿弟弟玩会儿,等会儿家宴上有你爱吃的杏仁酥。”
朱允炆点点头,抱着兔子跑出去时,鞋跟在门槛上磕出轻响,像在提醒她什么。李萱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第73次朱雄英死后,这孩子躲在假山后哭,说“是我娘让我把蝎子放在英儿枕头底下的,我不敢说”。
“小主,陛下派人来催了,说……说马皇后已经开始传菜了。”春桃的声音带着急意,手里的披风被攥得发皱。
李萱深吸口气,最后看了眼铜镜,镜中的自己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她转身往外走,银簪在发髻上轻轻晃动,像颗蓄势待发的星。
坤宁宫的家宴比想象中热闹,觥筹交错间,马皇后的笑声像银铃,却藏着淬毒的尖。她穿着身正红色的凤袍,领口绣着金线凤凰,展翅的样子像要把谁撕碎。看见李萱进来,她端起酒杯,凤钗上的明珠晃得人眼晕:“李才人可算来了,本宫还以为你怯场了呢。”
李萱屈膝行礼,目光扫过桌角的“龙凤呈祥”,蛇胆的腥气混着料酒的香,形成种让人作呕的味。第71次她就是被这道菜骗了,以为马皇后真的转了性,结果吃下后浑身抽搐,在地上滚得像条离水的鱼,郭惠妃还在一旁拍手说“真像条蛇”。
“皇后娘娘说笑了,”李萱在朱元璋身边坐下,他的手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能陪陛下和娘娘用膳,是臣妾的福气。”
朱元璋的指尖在她手背上画了个圈——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为“一切就绪”。李萱的心安定了些,目光落在朱雄英身上,孩子正用银勺拨弄着碗里的莲子羹,腕间修好的银镯子在灯下闪着光。常氏坐在他身边,不时往他碗里夹菜,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吕氏。
吕氏穿着件藕荷色宫装,肚子已经显怀了,正用帕子掩着嘴笑,说的话却句句带刺:“妹妹刚掌尚宫局就如此操劳,瞧这小脸瘦的,可得多吃点蛇胆补补,听说这东西最能‘壮胆’呢。”
“姐姐说笑了,”李萱夹起块鱼腹,用银簪挑了挑,簪尖立刻泛了黑,“臣妾胆子小,怕是消受不起这么‘补’的东西,还是留给姐姐吧,毕竟姐姐怀着龙裔,更需要壮胆。”
吕氏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银勺“哐当”掉在地上。马皇后的笑容僵了瞬,连忙打圆场:“都是自家姐妹,别说这些扫兴的话。来,本宫敬陛下一杯,祝我大明国泰民安。”
朱元璋端起酒杯,却没喝,目光落在梁上的阴影处:“皇后有心了,只是这酒……似乎少了点东西。”他突然将酒泼向梁柱,酒液溅到的地方立刻冒起白烟,露出个藏在暗处的铃铛——锁魂铃!
马皇后的脸色瞬间惨白,拍了下手:“还愣着干什么?给陛下换杯新的!”
她的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三声梆子响!常遇春的声音震得窗棂发颤:“拿下黑衣人!”
梁上的黑袍人应声坠落,手里的锁魂铃还没摇响,就被侍卫用长绳套住脖子,拖到殿外。李萱看见其中个黑袍人的后颈——果然有颗朱砂痣,和朱允炆的一模一样!
“马皇后,”朱元璋的声音冷得像冰,长剑直指她的咽喉,“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皇后瘫在椅子上,凤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陛下!不是本宫!是……是他们陷害本宫!”她突然指向李萱,“是她!是李萱想夺后位,故意设下的圈套!”
“皇后娘娘真是说笑,”李萱从袖中掏出铜盒的碎片,“这是从您的人手里搜出的时空锚点,上面的指纹,和您方才碰过的酒杯一模一样,您还要狡辩吗?”
马皇后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吕氏突然尖叫着往殿外跑,却被侍卫拦住,她的宫装下摆扫过桌角,掉出个小瓷瓶,里面的粉末撒了一地——是“换魂散”!
“是她!都是她逼我的!”马皇后像疯了似的指着吕氏,“是她和时空管理局的人勾结,说只要帮他们夺舍成功,就立她的孩子为太子!”
吕氏吓得瘫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是我!是皇后娘娘找的黑袍人!她说……说事成之后让我当贵妃!”
两人狗咬狗的样子,逗得朱雄英笑出了声,说:“你们吵架的样子,像我昨天看的斗蛐蛐。”
李萱的心突然一紧,抬头看向梁上——还有个黑袍人没被抓住!那人正举着把匕首,直扑朱雄英!她想也没想,扑过去把孩子护在怀里,匕首刺进她的后背,疼得她眼前发黑。
“萱儿!”朱元璋嘶吼着,一剑砍死黑袍人,抱住倒下来的她,血顺着她的衣襟往下流,染红了他的龙袍,“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总是替别人挡刀!”
李萱的嘴角溢出鲜血,却笑着说:“陛下……英儿不能有事……”她的目光落在朱允炆身上,孩子正躲在常氏怀里,眼睛瞪得大大的,“允炆……别学他们……”
意识模糊前,她腕间的双鱼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将整个坤宁宫照得如同白昼。她看见母亲的身影在光里向她伸出手,这一次,她没有说“还不是时候”,而是说“可以结束了”。
【轮回终结中……时空锚点已破……双鱼玉佩合一……宿主解脱……】
李萱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承乾宫的床榻上,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暖洋洋的。春桃正端着碗莲子羹进来,看见她醒了,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小主,您可算醒了!陛下在御花园给您种了满院的桃花,说等您好了就去看呢!”
李萱摸向自己的后背,没有伤口,只有睡衣的褶皱。腕间的双鱼玉佩合二为一,红痕已化作朵盛开的桃花,温润如玉。她走到窗边,看见朱元璋正和朱雄英、朱允炆在院子里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像只自由的鸟。
“在看什么呢?”朱元璋走进来,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是不是等不及要去看桃花了?”
李萱摇摇头,转身抱住他的腰,眼泪掉在他的龙袍上:“陛下,我们……是不是不用再轮回了?”
朱元璋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春风:“傻丫头,早就不用了。时空管理局被你娘一锅端了,马皇后和吕氏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李萱抬起头,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又为她忙了很久。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轻吻:“那我们现在就去看桃花,好不好?”
“好。”朱元璋笑着,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艳,朱雄英和朱允炆在花丛中追逐打闹,笑声像银铃。常氏坐在石凳上,手里绣着块帕子,上面的桃花栩栩如生。
李萱靠在朱元璋怀里,看着这温暖的一幕,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有了意义。她腕间的双鱼玉佩轻轻发烫,像是在为她祝福。
真好啊。
终于不用再轮回了。
这一世,她可以和他一起,看遍世间的桃花,直到地老天荒。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盖了层金色的被子,温暖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