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暗礁与转机
1941年3月下旬，萨尔温江在暴雨冲刷下呈现出浑浊的赭红色，汹涌的激流裹挟着碎冰与枯枝，狠狠撞击着河岸的岩石。灭寇军二十万将士如黑色的幽灵，分散隐蔽在芦苇荡深处。三十辆坦克披着用藤蔓与棕榈叶编织的伪装网，炮管在弥漫的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蛰伏的钢铁巨兽。杨涛蹲在潮湿的江边，防毒面具随意搁在膝头，脖颈处狰狞的毒气疤痕在湿热空气中微微发紧，他用手指蘸着江水，在布满砂砾的滩涂上艰难地勾勒出仰光港的轮廓。
\"司令！\"朱宸踩着没过膝盖的淤泥，跌跌撞撞地跑来。他怀里的加密地图用油布层层包裹，却仍被泥水浸透边角。这位情报官的金丝眼镜蒙着水雾，镜片后的眼神透着焦虑，\"南京急电，林晓梅已完成与卫立煌部交接，正率领精锐星夜兼程赶来缅甸。但刚刚截获的日军密电显示，仰光港增派了三艘驱逐舰，港口四周正在连夜构筑混凝土工事，防空炮阵地也在紧急部署中。\"他展开地图，上面新添的红点如同毒蛇的毒牙，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航道两侧。
彭博突然暴怒地踹开挡路的枯木，腰间成串的手榴弹随着剧烈动作哗啦作响。这位猛将脖颈处的旧伤因情绪激动渗出鲜血，在缅甸服饰上晕开大片暗红：\"怕他娘的！老子带敢死队摸进港口，把小鬼子的军舰连船带人全炸上天！\"他的吼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夜鹭，惊起的鸟群扑棱着翅膀，在阴沉的天空中划出凌乱的黑影。
\"胡闹！\"杨涛猛地起身，带落的半块碎石滚入江中，激起细小的水花，\"仰光港布有三重水雷阵，外围还有军舰组成的环形封锁线，炮火覆盖半径足有十公里。你那点人上去，不过是给鬼子送人头！\"他转向周卫国，目光如炬，\"你的坦克装甲再厚，能抗得住日军舰炮的饱和轰击？\"
周卫国低头擦了擦脸上混着汗水和泥浆的污渍，坦克兵特有的粗粝嗓音中带着思索：\"除非把坦克改造成潜水艇。不过司令，我们或许可以利用退潮时机，征用当地渔船搭载火箭炮，在三公里外的安全距离发动突袭。\"他布满油污的手指在地图上丈量着距离，指甲缝里嵌满黑色的机械碎屑，\"但这样一来，坦克和重装备的运输将成为难题。\"
就在众人陷入沉思时，陈淑贞突然举着沾满草药汁的药箱挤入人群。这位女军医的白大褂早已被汗水浸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伤员情况急剧恶化！热带瘟疫在营地内肆虐，疟疾、痢疾交叉感染，昨天一夜就新增十七例重症！\"她翻开破旧的记录本，上面用红笔标注的药品缺口触目惊心，\"奎宁只剩下最后五瓶，再找不到补给，伤员们......\"她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杨涛的目光扫过神色凝重的众人，最终落在老周展开的《东南亚水路图》上。泛黄的图纸边缘磨损严重，布满虫蛀的痕迹，某处用红笔标注着\"神秘水道\"的字样。\"老周，你之前提过的那条废弃运河......\"
\"理论上可行。\"老周推了推起雾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专注地在图上逡巡，\"这条运河是英属殖民地时期的重要运输通道，二十年前因河道淤塞被废弃。但根据最新侦查，东段三公里的河道仍保持着一定水深，经过简单疏浚即可通航。\"他的铅笔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蜿蜒的虚线，\"如果用民船运载拆解后的坦克，再配合工兵部队清淤......\"
彭博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周围的芦苇沙沙作响：\"好！就让那些傲慢的英国佬看看，没有他们的港口，咱们照样能拿到军舰！\"他转头对身旁通讯兵吼道：\"立刻联系林晓梅，让她路上想办法搞些船只！\"
此时，通讯兵举着刚破译的电报，神色匆匆地冲入：\"紧急消息！林晓梅专员密电！她已突破日军封锁抵达云南边境，随行队伍不仅带来了南京城防交接时获取的日军绝密布防图，还有......\"通讯兵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激动，\"卫立煌将军冒着巨大风险，私下提供的十吨盘尼西林！\"
杨涛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腰间佩剑：\"立刻派出最精锐的骑兵小队，务必在十二小时内接应林晓梅！告诉她，药品和情报至关重要，让运输队走山间隐秘小道，避开日军巡逻线！\"他转头看向陈淑贞，\"有了盘尼西林，伤员就有救了。你现在就安排人准备接收药品，搭建临时隔离病房。\"
夜幕降临时，灭寇军营地化作一片忙碌的战场。工兵们手持自制的竹耙，在齐腰深的淤泥中奋力清理运河；铁匠铺里火星四溅，锻造锚链的叮当声与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杨涛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塔上，看着周卫国指挥士兵拆解坦克。当105mm火炮被吊装上木船时，老旧的缆绳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停！快停！\"周卫国一个箭步冲上前，油污的手掌死死按住摇晃的炮管，\"把坦克履带拆下来垫在船底，分散重量！\"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在脸颊上划出几道黑痕，\"司令，这样的运输方式效率太低，每天最多只能推进五公里。照这个速度，根本赶不上陈嘉庚先生约定的接应时间。\"
杨涛展开陈嘉庚发来的密电，隐写术下的字迹在油灯下若隐若现，透着难以掩饰的焦灼：\"军舰已抵达指定海域，但国际形势突变，英军对中立商船的检查愈发严苛，若三日内无法接应，恐遭英军扣押。\"他将电报凑近跳动的火焰，看着字迹在火苗中卷曲成灰，\"传令下去，各部队轮班作业，人歇工不歇！这是一场与时间的生死赛跑，我们输不起！\"
第三日凌晨，寂静的运河东段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侦察兵浑身湿透，骑着口吐白沫的战马疾驰而来：\"日军发现了！他们派出了六艘巡逻艇，正沿着河道全速驶来，艇上还搭载着轻型火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林晓梅带着二十名精锐士兵，马背上驮着用油布严密包裹的药箱与情报箱，风尘仆仆地赶到。这位女情报官的缅甸服饰沾满泥浆，发丝被汗水浸湿，却难掩眼中的坚毅：\"司令！卫立煌将军提供的情报里，有仰光港水雷分布图的详细标注！\"她迅速展开图纸，上面用红笔精确地标出了每一处雷区的坐标，\"还有，我们在交接时成功策反了一名日军高级翻译，他掌握着港口所有通讯频率和密码本！\"
\"来得正是时候！\"杨涛眼中燃起熊熊斗志，拔出佩剑指向东方，\"全体听令！按c计划行动！周卫国，带领坦克部队在河道弯道处设伏，利用地形优势打击日军巡逻艇；朱宸，立刻用新获取的频率干扰日军通讯，让他们变成聋子瞎子；彭博，你率领敢死队携带燃烧瓶，从北岸发起佯攻，吸引敌人火力！\"他转向林晓梅，\"你亲自指挥工兵部队，按照水雷图开辟安全航道，务必在天亮前完成！陈淑贞，立刻组织人手转移伤员，盘尼西林优先供给重症患者！\"
战斗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打响。周卫国的坦克从芦苇丛中如鬼魅般驶出，120mm火炮喷出耀眼的火舌，精准击中日军巡逻艇的引擎。彭博的敢死队将装满汽油的陶罐捆在木筏上，点燃后顺着湍急的江水冲向敌舰，江面瞬间被熊熊大火照亮。林晓梅则带着工兵小队，手持自制的水雷探测仪，在齐胸深的江水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每排除一枚水雷，都伴随着生死考验。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最后一艘日军巡逻艇沉入江底，水面漂浮着破碎的木板和日军尸体。陈淑贞眼眶含泪，浑身是血地跑来：\"司令！盘尼西林起作用了！重症伤员都挺过来了！\"
杨涛握紧沾满硝烟与鲜血的绷带，望向东方：\"记住今天的胜利，更要记住那些牺牲的兄弟。继续前进！等我们登上军舰，东京湾就是小鬼子的葬身之地！\"
五日后的深夜，侦察兵狂奔而来，带来振奋人心的消息：\"运河全线贯通！已与陈嘉庚先生的接应船队成功会合！\"杨涛站在船头，看着远处悬挂挪威国旗的军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海风吹来咸腥的气息，却掩盖不住将士们压抑已久的欢呼声。
\"传令下去！\"杨涛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明天清晨，我们将踏上远征日本的战舰。那些在南京、在皖南、在缅北倒下的兄弟，我们一定会带着胜利的消息去见他们！\"二十万灭寇军齐声呐喊，声浪冲破厚重的云层，惊飞了栖息在桅杆上的海鸟。而此时的仰光港，日军还在茫茫丛林中徒劳地搜索这支神秘消失的军队，全然不知一场足以改变战争格局的风暴，正从海上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