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里的光又动了。
这一次不是轻微震颤，而是从内往外泛出一层实打实的紫金波纹，像水缸里突然翻起的浪头。张鸣的手还贴在炉壁上，掌心立刻传来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仿佛整座山压了过来。
他没挪手，也没睁眼，只是神识往里探了一寸。
丹体成型了。
不再是半透明的气态凝结，而是一颗实实在在、棱角分明的丹丸，表面浮着几道若隐若现的符文，像是有人用最细的笔尖在上面刻了字。那些符文一亮一暗，节奏和心跳一样稳。
“来了。”他低声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系统提示在脑子里炸开：【仙帝丹进入凝丹期，规则自动生成中，外部干扰将引发连锁崩解】
几乎是同步，另一条红色警报跳出来：【检测到高阶能量辐射，已触发区域震荡，建议立即启动双层防御圈】
张鸣睁开眼，抬手就是一道灵力打出。那道光穿过丹房墙壁，直奔阵堂方向飞去，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
不到两分钟，门口响起脚步声。
林阵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风，衣角都卷着灵气残流。他站定，抱拳，声音不急不缓：“宗主。”
“外十里，内一里。”张鸣盯着丹炉，“双层防御圈，按仙帝级抗扰标准布防。”
林阵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没问为什么突然升到最高级别。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做事。
“外层用预警阵加反隐身阵，轮值守阵的人调十个金仙，两小时换班。”张鸣语速平稳，一句接一句，“我要的是提前两小时发现任何接近的能量波动，不管是人是兽，还是空间裂缝，全都给我拦下来。”
“是。”林阵应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张鸣抬手，又补充一句，“内层以三枚仙帝晶碎片为引，激活临时规则阵。作用只有一个——自动吸收仙尊初期以下的能量冲击。超过这个级别的，直接拉响神识警报。”
林阵点头：“明白。我会把阵眼设在您神识可直连的位置，一旦触发，您这边第一时间就能感知。”
“去做吧。”张鸣收回目光，双手重新贴回炉壁。
林阵退出去后，丹房陷入短暂安静。只有炉内时不时传出一声轻响，像是冰块掉进热水里，又像是金属敲击石面。
张鸣没再动。
他知道外面很快就会忙起来。
果然，半个时辰后，远处传来低沉的嗡鸣。那是聚灵大阵被重新校准的声音，接着是十几道灵力波动依次亮起，呈环形向外扩散。外层预警阵开始运转了。
又过了小半炷香时间，靠近丹房的一圈地面微微发亮，三条银线从地下浮出，在空中交织成网，围住整个炼丹区域。内层规则阵也落成了。
就在阵法闭合的刹那，丹炉猛地一震。
炉盖没开，但一股威压硬生生从缝隙里挤了出来，冲上屋顶，撞得整个建筑都在抖。几片瓦落下，砸在地上碎成粉末。
紧接着，中域东侧传来一声闷哼。
一只正在低空飞行的传信灵鸟翅膀一折，直直栽进树丛。二十丈外，两名刚交接完巡逻任务的弟子同时踉跄一步，其中一人单膝跪地，脸色发青。
张鸣抬手一挥，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瞬间罩住整片区域。那股外泄的威压像是被什么东西兜住了，不再往外扩散，而是缩回炉边，一圈圈绕着丹炉打转。
他掏出一枚玉符，弹指送出。
片刻后，后勤殿那边传来回应：所有在外执行任务的低阶修士已发放“威压抵抗丹”，闭关者全部加设防护结界，山门区域暂停通行。
“还算及时。”他喃喃了一句。
手指却没离开炉壁。
神识顺着灵力探进去，看到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丹体内部，原本有序流转的能量丝正在重组。它们不再沿着既定轨迹运行，而是像活过来一样，自己扭动、缠绕、打结，最后形成一个个微小的漩涡。每个漩涡中心都浮现出一个符文碎片，拼在一起，隐约是个完整的“鸿”字。
这不是预期内的变化。
张鸣立刻调出系统界面，点开【模拟推演】。
输入当前状态参数，三秒后，屏幕上跳出一百零八种可能走向。
其中七十六条路径显示：若维持现有环境不变，十二个时辰内丹体将因能量自激失控而炸炉；十九条预测会在凝丹完成前自动熄火，沦为废丹；剩下十三条……成功率不足三成。
他眯起眼。
问题不在外部，而在丹体自身。
这种高阶丹药到了凝丹期，已经开始主动吸纳天地规则，等于是在“认主”。一旦周围环境有丝毫动荡，它就会误判为威胁，进而激发防御机制——也就是刚才那一波外泄威压。
换句话说，现在不是人在炼丹，是丹在“选”人。
而它需要的，是一个绝对稳定、不受干扰的空间。
张鸣立刻做出判断。
他伸手从腰间取下一块黑色令牌，往地上一拍。令牌化作一道黑光钻入地底，随即整座丹房下方传来一阵震动。
这是连接宗门核心阵基的紧急指令——强制切断方圆十里内所有非必要灵力调度，包括传送阵、通讯链、日常供能线路。整个中域西区的灯火瞬间暗了一片。
做完这些，他又取出三枚灰白色晶体，每一枚都带着天然裂痕，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骨片。
他将晶体分别打入丹房四角的阵槽中。
咔哒一声，最后一枚嵌入的瞬间，内层规则阵的光芒骤然变深，由银白转为暗金。空气仿佛变得粘稠了些，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这是仙帝晶碎片全面激活的标志。
“现在，”他低声说，“谁也别想打扰它成型。”
就在这时，系统再次提示：【双层防御圈部署完成，抗干扰等级提升至仙帝级标准，当前环境下凝丹成功率上升至87.6%】
张鸣没松劲。
成功率不是百分百，就意味着还有风险。
他盘膝坐下，双手依旧贴着炉壁，神识如蛛网般铺开，一丝丝缠住丹体的每一次脉动。只要有一点异常，他能在千分之一息内做出反应。
外面天色渐暗。
第一轮守阵的金仙已经换岗，新来的人站在十里边界处的高台上，手持探测玉盘，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波纹图。
内层阵法持续运转，像一层看不见的壳，把丹房裹得严严实实。
某一刻，丹炉内部传出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扣打开的声音。
张鸣猛然睁眼。
丹体表面的符文全亮了，一圈圈往外扩散，如同涟漪。那些光纹扫过炉壁，竟在石料上留下淡淡的灼痕。
与此同时，他脑中警报突响：【检测到空间波动，来源——东南方三里处，强度金仙中期，已触发外层预警】
他不动声色，只将一缕神识顺着手臂延伸出去，接入内层阵法中枢。
三秒后，画面浮现。
一名弟子正从林子里穿出，手里提着药篓，身上沾着露水。他是采药组的，负责夜间巡查灵草生长情况，身份验证无误。
虚惊一场。
张鸣收回神识，却发现丹体内部的能量流出现了短暂紊乱。
哪怕只是这么一次轻微的预警触发，也影响到了它的节奏。
他眼神沉了沉。
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十几个时辰，不可能完全杜绝干扰。必须想办法让丹体对外界波动彻底“脱敏”。
他正思索时，丹炉又震了一下。
这次比之前都狠，炉身直接离地半寸，又重重落下。
张鸣双手猛按炉壁，硬生生把它压住。
就在这一瞬，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从丹体深处传来——不是药性，也不是规则，而是一种近乎意识的反馈。
好像……它在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