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无心他顾,只是在屋里来回踱步,心里乱成一团麻。
父亲的事,家里的贼,现在又是周老爷子……这些事怎么全都赶到一块儿了?
他烦躁地扫过一排排书脊,目光忽然停在了一摞贴着黄色标签的牛皮纸文件袋上。
最上面的标签用钢笔写着几个已经褪色的字:殷商考古资料。
阴墟……
这两个字就像有魔力一样,让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他抽出一份最厚的文件袋,入手沉甸甸的,封口用棉线绕着,已经有些年头了。
打开线绳,里面是一份打印的报告,纸张泛黄发脆。
封面赫然写着:1985年安阳阴墟七号墓考古发掘报告(内部)。
内部?
杨业心跳漏了一拍。
他一页页地翻下去,大多是专业的勘探数据和墓室结构图,看得他头昏脑涨。
直到翻到出土文物登记那一章,他的手指猛地停住了。
器物名称:天眼玉佩。
描述:和田青白玉质,半环形,直径约五厘米,厚零点八厘米。通体雕琢云雷纹,正面中心处,利用天然墨色玉沁,巧雕出一只竖眼,形态逼真,栩栩如生……经检测,玉佩制作年代远早于墓葬年代,疑似为上古遗物。
杨业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胸口的挂件。
那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温度,还有……那只眼睛。
这他妈不就是他从小带着,后来消失的这个吗?
他一把将挂件从领口里掏了出来,放在报告的黑白照片旁边。
除了照片磨损的有些模糊,其他细节,尺寸、纹路,甚至那个独特的缺口,都跟报告里的描述一模一样。
所以,父亲追查的“阴墟文物”,就是这个?而这个东西,怎么会从自己记事起就一直戴在自己身上?
“杨小哥,在看我爸这些老古董呢?”周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他年轻时就爱捣鼓这些,说是什么历史的尘埃。”
杨业迅速将玉佩塞回衣服里,合上报告,故作镇定地问:“周老……以前是考古队的?”
“何止是考古队。”周明叹了口气,走到书桌旁,拿起一个旧相框,上面是个穿着工作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英气勃发,“他就是当年阴墟七号墓考古发掘队的领队之一。”
“后来……后来不知怎么就突然辞职下海了,再也不提当年的事。”
杨业死死攥着那份报告,指节发白。
领队之一?后来辞职了?再也不提?
这些话串在一起,像一把钥匙,捅进了一把生锈的锁,发出了“咯吱”一声让人牙酸的声响。
他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又把报告翻了一遍。
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抠。
不对!
页码不对!
出土文物登记这一章,从第78页直接跳到了第85页!中间缺了整整六页!
他凑近了看书脊的装订处,那里有几道极不自然的撕扯痕迹,像是有人用巨大的力气,硬生生将那几页纸从根部撕了下去!
撕掉了什么?
是更详细的器物描述?还是……某些不能见光的东西?
“他从那次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周明跌坐在他父亲常坐的那张红木椅子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空洞的疲惫,“整晚整晚地做噩梦,嘴里净说些胡话。”
杨业猛地抬头:“说什么?”
周明用力搓了把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痛苦的片段。
“就在刚才……医生走了以后,他忽然清醒了一小会儿,死死抓着我的手。”
“他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就反复念叨着几个字……”
周明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模仿当时的情景,每一个字都透着阴冷和恐惧。
“守墓人……守墓人……”
“他说,‘不能让他们开棺……千万……不能……’”
守墓人?!
开棺?!
这三个字像三道惊雷,在杨业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手里的考古报告瞬间变得滚烫。
什么考古队,什么领队,这背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父亲,周老爷子……他们不是什么考古学家,他们是守墓人!
而自己胸口这个玉佩,就是关键!
昨晚潜进家里偷照片的贼,周老爷子的突然离世,还有父亲当年的死……所有线索在这一刻,全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阴墟古墓里的那口棺材!
……
几天后,周老爷子的后事办完了。
杨业的生活却再也回不到平静。
他按照约定,坐上了前往安阳的火车。
这是之前就跟玉姐说好的事。
杨业见到了玉姐。
她还是一身干练的皮衣皮裤,但她身边站着的人,却让杨业的心沉了下去。
七八个壮汉,清一色的黑色作战服,神情冷峻,正在调试着各种闻所未闻的精密仪器。
探地雷达、声波探测仪、微型爆破装置……
“杨先生,久仰。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九门’。”
九门?
杨业瞳孔骤缩。
这个名字他听说过!一个势力遍布全球的跨国文物犯罪集团!
心狠手辣,无孔不入,专干盗墓掘金的勾当!
父亲日志里提到过,一直在追查的,就是他们!
中年男人嘴角咧开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看来杨先生听过我们的名号。”
“我们老板对阴墟七号墓里的东西很感兴趣,尤其是那口主棺。”
“听说你是杨教授的儿子,虎父无犬子,有你带路,我们能省不少事。”
杨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掉坑里了。
一个从他拿到父亲日志那一刻起,就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周老爷子临死前还在念叨着“不能让他们开棺”。
而现在,这帮自称“九门”的疯子,就站在自己面前,指名道姓,就要开那口棺!
地宫深处,主墓室的空气死一般寂静。
那口巨大的青铜主棺就停放在正中央,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散发着无言的压迫感。
而在主棺之前,地面上赫然镶嵌着七块大小不一的古玉,排列毫无章法,却隐隐构成一个诡异的阵势。
“杨先生,请吧。”唐装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客气,但身后那几个壮汉黑洞洞的枪口,才是他真正的语言,“我们老板耐心有限。”
杨业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那七块古玉前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