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特里僵坐在椅子上,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
他刚刚那套说辞,在这位唐主任面前,能撑多久?
两人离开后,谈话室里只剩下利特里和缓缓走近的唐山。
唐主任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像是敲在利特里的心上。
他在利特里身旁站定,目光从文件上扫过,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该说的说完,不该说的,烂在肚子里。”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离开,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门合上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利特里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后背重重靠在椅背上,指尖冰凉。
纪委里有自己人?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唐主任的级别惊得心头一颤——竟还是副主任!
可这层“靠山”带来的侥幸,转瞬间就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唐主任那句话,哪里是提醒,分明是最后通牒。
把科洛斯星球的烂摊子全揽在自己身上,别牵扯出更多人。
利特里望着桌上的光幕,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刚才还在绞尽脑汁编织谎言的心思,此刻像被戳破的气球,泄得一干二净。
没等多久,刚才的两名纪委人员回来了,坐下后继续问道。
“利特里同志,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科洛斯星球的安全检查报告,你是否真的全程参与复核?”
利特里抬起头,眼底的挣扎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
“不用查了,是我收了动原公司的贿赂,他们塞了我200万星币,我就跳过了安全检查,直接签了合格……”
他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从动原公司如何找到他,到自己如何伪造现场记录,甚至连当时心里的侥幸都坦白无遗。
纪委人员对视一眼,迅速拿起设备,将这些带着忏悔的供述一字不落地记在光幕上。
利特里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躲不过去了,而这场由贪婪掀起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波及更深的地方。
…………
“利特里就这样全交代了?”
黎阳捏着报告的指尖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全额认罪”几个字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他原本以为,像利特里这种在利益网里浸淫多年的角色,就算不是硬骨头,至少也得扛个三五天,在证据链逐渐收紧后才会松口,没想到短短一天就全盘托出,未免太顺利了些。
他快速查阅着报告,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从受贿金额到篡改数据的细节,利特里交代得事无巨细,却唯独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字里行间都在强调“个人行为”,绝口不提任何同谋,更对审批系统的异常操作讳莫如深。
“不对劲。”
黎阳将报告放在桌上,指尖在“独自担责”的字样上敲了敲。
“他把科洛斯星球的问题全揽了,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夏权站在一旁,脸色同样凝重。
“黎书记,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更像是幕后黑手的弃子策略——只要利特里把罪名全扛下来,从表面看,这就是一起单纯的个人受贿案,我们确实没理由再扩大调查范围。他们太清楚我们的规矩了,没有新的疑点和证据,调查就只能停在这里。”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更可怕的是,这说明他们已经猜到我们的目标不止于此。利特里的快速认罪,既是断尾求生,也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要是我们就此收手,他们就能彻底松口气;要是我们继续查,恐怕就会打草惊蛇,让后面的人提前销毁证据。”
黎阳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方,那里的建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弃子……”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锐利如鹰。
“他们想让利特里当这块挡箭牌,未免太天真了。”
报告上的字迹仿佛在跳动,每一个“认罪”的字眼都像是在嘲讽。
黎阳清楚,这看似圆满的交代背后,藏着的是更深的迷雾——利特里越是“干净利落地认罪”,就越说明背后有人在操纵,而那双手,绝不会甘心只失去一枚棋子。
“看来,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急。”
黎阳拿起报告。
“既然他们想断尾,我们就偏要顺着这截‘尾巴’,往深了挖。”
“哼,一个利特里还拦不住我们。”
黎阳将报告往桌上一放,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该查的,一个都不能少。”
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夏权。
“对了,利特里被纪委带走后,除了办案人员,还接触过其他人吗?”
夏权闻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仔细回忆着审讯记录里的细节。
片刻后,他猛地抬头,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没有,按规矩,除了负责审讯的纪委人员,其他人根本没资格进谈话室……不过,我刚才翻记录时注意到一点,监察室的副主任唐山,在审讯间隙进去过一趟,说是送份文件。”
“唐山?”
黎阳眉峰微挑,指尖在桌面上摩挲着。
“我记得他,是我离开行政中心那段时间,他们开会选上来的。当时听说是业务能力不错,他进去后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
黎阳追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夏权眉头紧锁,回忆着细节。
“具体不清楚。当时唐山进去时,特意让看守的两名纪委人员暂时出去,说是有‘私密文件需要单独核对’。那两名同志虽然觉得奇怪,但碍于他的级别,只能照做。等他们再进去时,唐山已经离开了,前后不过半分钟。”
“半分钟……”
黎阳重复着这个时间,眼神沉了下来。
“足够了。一句暗示,一个眼神,甚至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让本就心虚的利特里瞬间‘想通’——该怎么说,才能保下更重要的人。”
夏权脸色微变。
“您是说……唐山在里面给了利特里信号?让他把所有责任都揽下来?”
“不然怎么解释前后态度的突变?”
黎阳指尖重重一叩桌面。
“之前利特里还在百般狡辩,把责任推给流程漏洞、下属失误,怎么唐山一进去,他就突然‘幡然醒悟’,大包大揽,连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这太刻意了,像在按剧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