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
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钢钉，穿透了会议室里所有灼热的空气。
西部，那片广袤、荒凉，在末世地图上大部分都呈现出代表着低威胁度灰白色的土地，此刻被那根粗大的红色箭头，赋予了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的意义。
王铁军那张涨红的脸，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他愣愣地看着地图，喉结滚动了一下。
“向西……干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充满了不解。
“那边的丧尸，还没咱们一个区多，值得你们雄芯集团军出手？”
彦胜军转过身，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华北将领的脸。
“各位。”
“我们的敌人，从来不只是那些行尸走肉。”
他这句话，没有丝毫的波澜，却像是一道极寒的冰风，吹进了所有人的骨髓里。
赵国强猛地攥紧了拳头，他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压抑着愤怒。
“是人？”
彦胜军点头。
“总司令将雄芯集团军的任务，定义为两个方向。”
“对内，拱卫江城核心区域，建立我们赖以生存的工业与后勤基地。”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从江城向外画了一个圈，将周边数个重要的工业城市都囊括了进去。
然后，他的手，再次指向那根刺眼的红色箭头。
“对外，肃清一切敢于踏足这片土地的，食腐的豺狼。”
豺狼！
这个词，点燃了王铁军眼中压抑的怒火。
“他娘的！”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合金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这么一群发国难财的杂种！”
“是哪些国家的部队？说出来！老子就算拼光了第七师，也要去撕下他们一块肉！”
不止是他，会议室里所有的华北将领，眼中都冒出了择人而噬的凶光。
他们可以接受战死在对抗怪物的沙场上，但他们无法容忍，在他们用血肉保家卫国的时候，有一群卑劣的鬣狗，在背后觊觎他们的家园。
彦胜军没有被这股滔天的怒火影响，他继续用那种陈述事实的语调，汇报着一份份更加冰冷的情报。
“根据总司令的战略推演，以及林影师长的幽灵师渗透侦察后传回的最新情报。”
“目前，在我国西部边境活动的，并非单一国家的正规军事力量。”
“而是由多国退役特种兵，国际雇佣兵，以及当地投机武装分子，甚至正规军组成的数十股大小不一的武装团体。”
他的手指，在地图的西部边缘，点出了数十个闪烁的红点。
“他们的装备精良，不乏一些现役的主战装备，甚至拥有小规模的空中突击力量。”
“他们的战术目标，并非占领或清剿丧尸。”
彦胜军的声音，变得愈发冷酷。
“而是破坏。”
“他们有计划地摧毁我们遗留在西部的工业设施，矿场，以及交通枢纽。”
“他们猎杀零散的幸存者，抢夺一切有价值的物资。”
“他们甚至故意引爆尸潮，冲击我们原西部战区的防御阵地，以此达到他们浑水摸鱼的目的。”
“他们在流干这个国家的血。”
死寂。
一种比刚才更加压抑的死寂。
王铁军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红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盘踞的虬龙。
赵国强闭上了眼睛，他能想象到那副画面。
同胞在正面抵御着末日的洪流，而一群豺狼，却在背后疯狂地掏着这个国家的内脏。
“西部战区……”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陆苍穹。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此刻，他开口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我们的西部战区，联系不上了。”
陆苍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担忧。
彦胜军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属于军人的，郑重的敬意。
“报告总司令。”
“我部总司令推测，西部战区主力尚在。”
“他们没有被击溃，而是执行了最艰难，也最正确的战术——战略收缩，坚壁清野。”
“他们放弃了广大的无人区，将所有宝贵的兵力与幸存者，集中到了几个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了那里，顶住了丧尸与豺狼的双重压力。”
“总司令说，他们是英雄。”
“是。”
陆苍穹缓缓点头，那张坚毅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他们是英雄。”
他重复了一遍。
彦胜军继续说道。
“也正因为如此，雄芯集团军的西部攻势，才势在必行。”
“破晓集团军，负责光复失地，带来黎明。”
“而雄芯集团军，则要化身为最锋利的獠牙，为我们在西部浴血奋战的同胞，撕开一条生路，清扫掉所有敢于阻拦的垃圾。”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
“就在我们前来京都的同时。”
“南方战线，雷霆装甲师石岩师长，狮鹫空突师凤晓师长，以及李闯师长的第二装甲师，已经对数股境外武装团体，发动了毁灭性打击。”
全息地图上，西南部边境的几个红点，瞬间被代表着胜利的蓝色光焰所覆盖。
“敌人不堪一击。”
彦胜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们的抵抗意志，甚至不如一只精英级的‘利爪’。”
“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西部广袤的无人区，是复杂的地形，是找到并接应友军的巨大困难。”
“所以，林影师长的幽灵师，已经作为战略尖刀，全面向西渗透。”
“他们将是总司令的眼睛，为后续的大部队，勘测出一条最安全的，通往我们同胞身边的道路。”
一番话说完，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震撼，是来自于南方友军那神魔般的力量。
那么此刻，所有人的胸中，都燃烧起了一股同仇敌忾的，名为“愤怒”的烈焰。
他们不再是旁观者。
这场战争，关系到每一个还活着的华夏人。
陆苍穹缓缓站起身。
他那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彦胜军的身上。
“我儿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陆总司令，他……还好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彦胜军立正，身体站得笔直。
“报告总司令。”
“总司令一切安好。”
“他只是说，北方的风，太冷了。”
“他会尽快，让太阳，照遍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说完，彦胜军没有再补充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陆苍穹沉默了许久。
他缓缓转身，走向会议室的窗边，看着外面那依旧肆虐的风雨。
没有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只听到一声，轻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混杂着骄傲与叹息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