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眼子最多的还得是这个老头啊。”
林雨牵着拔丸和药研跟着,她咂摸道,“我猜刚刚那几分钟的时间里,这家伙脑子里想的事情能写上好几页纸。”
药研神色恹恹,他的同位体已经碎了,自然也无法留在这块记忆碎片,若非林雨在同位体上转换器时扯住他,他已经被排斥出去。
现如今他已经不用再多问林雨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闭上眼也能感受到审神者的同位体所处境况有多么孤立无援。
林雨话是这样说的,却莫名想起了她那自愿融合的二号三日月。
“…啧,老头。”
该说不愧是三日月宗近吗,不管是哪一振三日月宗近,都很有自己的特色。
哪怕他们都是从本灵身上分出的分灵。
不,或者应该说——不管是哪一振刀剑男士,都有他们独特的闪光点,他们从本灵身上分出,便已经是独立个体,不同的记忆同样的刀剑男士,会造就无数个各有差异的刀剑男士。
正因如此,每一个本丸的刀剑男士都独一无二,绝无可能混淆。
...
天守阁。
有“三日月宗近”前者,“林雨”终于不至于一路摸黑,因为“三日月宗近”会摸着墙开灯,不然他比“林雨”更看不见路。
就这样再次回到天守阁中,没有惊动更多刀剑男士,这是“三日月宗近”自从审神者来到本丸后,第一次进入天守阁,进入时还被阻挡了一下,但结界很快感应到“林雨”拉着“三日月宗近”要进入,于是“三日月宗近”就这般穿着出阵服,带着本体进了天守阁,摸索着墙壁生疏开灯后,他四下打量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这里被收拾的很干净,一些陌生的仪器和一处大咧咧摊开各种文件的矮桌在一楼大厅中间,由屏风阻隔,进门后第一眼能看见的,便是屏风阻隔外,用以会客的区域。
“三日月宗近”打量了一会,手边的“林雨”一动不动。
她在努力思考自己要做什么,有点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她好像是出去找“药研”的,但现在她又跑回来了,身边的人不是“药研”。
“药研”没有那么大一个。
她瞪着黝黑的眸子,仰头盯着“三日月宗近”,目中呆滞茫然。
“三日月”打量完这陌生的天守阁,才低头对上“林雨”这样的视线,莫名的,他看懂了这个不太聪明的审神者在想什么。
略感沉默。
“刀账。”
“三日月宗近”简单的提醒。
“林雨”盯着他,视线更茫然了。
“三日月宗近”又沉默了两秒,然后微笑着强调:“找药研,需要刀账,审神者大人,您知道刀账在哪里吗?”
“林雨”恍然,她向着堆满文件的桌子走去,挣开了“三日月宗近”的手,“三日月宗近”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微微握拳,重又垂落在身侧。
他看向审神者,就见“林雨”在那堆积的文件里翻找了一会,找着找着,钻进了桌子下面,最后从桌子另一头爬出来,手里握着一卷厚厚的刀账。
她双手抓着着卷刀账,小跑着向“三日月”过来,把刀账塞进了“三日月”手里。
“药研。”她又仰起头,像一个等待回礼的小孩。
“三日月宗近”呼吸一滞,他看着手里轻易就拿到的刀账,又看着审神者木讷神色中浮现起细微的期待。
——如果,将审神者现在的思维和小孩子划等号,就很好理解了。
审神者她,可能以为,给了“三日月”刀账,“三日月”就能把“药研”给她。
可事实并非如此啊...
“审神者大人,”“三日月宗近”捧着刀账,他弯下腰,同“林雨”平视,“我这里没有药研。”
他拾起“林雨”的手,把刀账放回到审神者手中,声音有些艰涩:“我的意思是,有了刀账,就能知道,药研...”
“是生,还是死。”
他不得不做那个撕开现实的魔王,他看着审神者重新变得茫然的眼神,不知为何,心脏处和喉咙处都有些肿胀发痛的感觉。
但他要确认“药研”是生是死,以方便后续如何面对审神者,如何应对可能存在的各种威胁——无论如何,他们要面临最严峻之事便是,审神者的处境非常危险,不知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导致她处于群狼环伺孤立无援之境,尤其审神者的精神状态有很大可能是被那敌人搞得退化到现如今的情况,无法独立的思考以及应对敌人,更不可能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护住本丸的刀剑男士们。
“三日月”捏着“林雨”的双手,拉着她相对而坐,然后打开了刀账。
他闭了闭眼,眸底的新月落入深潭。
握住“林雨”发凉的手,按在了那灰暗下去的虚像上。
“现在,我可以告诉您,药研阁下...已经碎刀了。”
...
碎刀了。
...
林雨捂住了额头,额角一抽一抽的疼,共感下她同步体会到了无尽的悲伤,绝望,茫然,和愤怒。
只不过她微微皱眉,就恢复了面色如常。
...
“三日月宗近”原以为审神者不会理解死亡和碎刀的意义,但显然他低估了审神者,他面前的审神者在听见他说出那个噩耗后,只短短两息的时间,一身灵力就开始暴动。
庞大的灵力像吸满水又被硬塞进小瓶子里的海绵,又在此刻化作被挤压出去的水汹涌倾泻,“三日月宗近”只觉得自己和“林雨”相握的手成为了大海倒灌江河的宣泄口,一瞬间自己就被几乎能让他撑爆的灵力所填满,紧接着更多狂暴的灵力像粒子混合在黑色的雾气中一般逸散出去,填满了天守阁。
密密麻麻像封印一样的深色文字在审神者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宛若蛆虫爬上面颊,像是要将审神者重新封印起来,但很快,审神者的皮肤开始被某种力量侵蚀,那种力量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灵魂感染肉身,如一滴墨水晕染在白纸上,清秀精致的面孔都被吞噬,连面部都化作黑洞,不辩五官。
以他二人为圆心,黑色的漩涡暴动着,数不尽的绝望和哀伤顺着紧握的手冲进了“三日月宗近”的身体里,他瞪大了向来半敛着的眸子,看着“林雨”——那漆黑的看不清样貌的人形。
这场灵力暴动只持续了几分钟,在这漫长的几分钟过后,“三日月宗近”脱力的倒下,他不得不蜷缩着身子去消化过多的灵力和那不知由来的哀伤。
这般倒下,他依旧看向“林雨”,那张一向神色木讷的脸上有一道清晰的泪痕,她看着他,视线不似以往呆滞,反倒变成一种危险的空洞。
她注视着“三日月”良久,才慢慢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他的面颊。
“...啊,你是,新的三日月。”
这是“三日月宗近”最后一次听见“林雨”说话。
下一瞬,“林雨”抽出了他腰间本体,毫不犹豫的向脖颈压去。
...
【时政档案:
d号本丸,被时间溯行军攻破,全员阵亡。】
...
从这片记忆碎片中脱离出来,拔丸也陷入了如药研,数珠丸,日光一文字他们一般的沉默。
看着沉默的四刃,道誉一文字略嘶声:“...这可不太reassuring...”
“...”七星剑从沉吟中瞥了他一眼,这位本丸最新到来的刀,总喜欢说一些鸟语。
“你们要来看吗!”
林雨满脸笑意,对着二人伸出了手。
看起来,颇有种邀请一起下地狱的不怀好意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