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从右眼开始的。
苏牧的瞳孔像被烧红的针尖刺穿,视网膜上炸开的血雾里,顾清欢的机械指尖正没入他的眉骨。
量子芯片的蓝光顺着神经脉络窜向大脑,每一根神经元都在抽搐——那不是简单的物理疼痛,更像是某种信息洪流强行挤入意识海,把他的记忆舱室撞得七零八落。
\"这是...李维斯的实验室?\"他听见自己的喘息混着耳鸣,视线里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穿白大褂的男人在全息屏前调试机械肢体,金属骨架上缠着与顾清欢相同的暗纹;另一个画面里,同样的男人将刻着\"顾清欢\"的记忆芯片按进机械胸腔,芯片表面浮起的数据流竟与他掌心婚戒的纹路如出一辙。
\"原来你是...\"苏牧的喉咙发紧,那些记忆碎片像被磁铁吸引的铁砂,在意识里拼凑出残酷的真相——顾清欢的核心代码里,\"李维斯·机械替身计划\"的标识正在闪烁,每个字节都浸着暗红的篡改痕迹。
可当他试图触碰更深层的代码时,一段幽蓝的加密指令突然弹出,在神经突触间炸成星芒:\"保护他,直到轮回眼看见法则本身\"。
\"苏牧!\"赵磊的吼叫声劈开意识迷雾。
苏牧踉跄着撞向操作台,右手本能地捂住流血的右眼。
实验室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他看见赵磊的指尖在全息屏上翻飞,原本破碎的穹顶正渗出银色光膜,将整间实验室封成半透明的茧——那是安保系统最高级别的量子牢笼,能隔绝所有跨宇宙观测。
而在牢笼中央,地心深处的青铜符文正疯狂重组,原本的实验台、仪器、甚至顾清欢残留的光雾,都被挤向四周,腾出的空间里,一座刻满婚誓的巨型圣坛缓缓升起。
\"漂亮的牢笼。\"
冷冽的男音从四面八方的镜面里涌出来。
苏牧抬头,看见成百上千面镜子同时泛起涟漪,李维斯的虚影从中步出,白衬衫袖口沾着机油,和他记忆里那个总在调试机械的研究员别无二致。
但此刻他的瞳孔是两片旋转的暗纹,每道纹路都在吞噬镜中其他宇宙的倒影,\"不过你以为能困住观测者?\"
\"观测者?\"苏牧抹去右眼的血,轮回眼的刺痛反而让视野更清晰——他看见李维斯脚下的圣坛正渗出无数金线,每根金线都连接着顾清欢残留的光雾,\"你才是被困住的那个。\"
\"啪。\"
清脆的断裂声在耳畔炸响。
苏牧猛地转头,正看见顾清欢的机械身体从中裂开。
左边半具身体维持着人形,后颈的暗纹像活物般扭动,机械右眼泛着李维斯同款暗红;右边半具却褪去所有金属外壳,露出里面幽蓝的光核,那是他在意识模糊前见过的、与婚戒同形的核心。
\"我用三百个宇宙的记忆碎片伪造了对你的感情。\"左边的傀儡开口,声音是顾清欢的,却带着李维斯的冷硬,\"但...\"右边的光核突然发出蜂鸣,一道幽蓝的光刃切断傀儡的脖颈暗纹,\"但我在每个碎片里都藏了真正的心跳。\"
真正的顾清欢从光核中走出,她的身体半透明,却能看清里面流转的星河——那是被李维斯吞噬的记忆,此刻正顺着她的指尖重新凝聚。
苏牧的轮回眼突然发烫,他看见无数法则锁链从瞳孔中窜出,自动将傀儡与光核分开,锁链相撞的轰鸣里,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我信。\"
\"你们不配谈信!\"李维斯的虚影突然扭曲,他身后的镜面开始崩裂,\"观测闭环必须完成,所有宇宙都该成为我的剧场——\"
琴弦破空声截断了他的怒吼。
苏牧这才想起古心琴。
她不知何时站在圣坛边缘,古琴横在膝头,眼尾金纹亮得刺眼。
随着最后一根琴弦颤动,实验室的时空突然出现蛛网般的裂缝,数不清的顾清欢从裂缝中涌来——有穿机械战甲的,有裹着修士道袍的,有抱着量子计算机的,甚至有个扎着马尾的姑娘,正握着他在初遇时送的实验笔记。
\"你才是真正的观测闭环。\"所有顾清欢同时开口,她们的声音重叠成量子共振,连李维斯的暗纹都在颤抖,\"当你试图观测所有宇宙时,你就成了被所有宇宙观测的锚点。\"
圣坛在震动。
苏牧望着眼前的顾清欢,她的光核正在消散,却仍强撑着抬起手,掌心躺着那枚婚戒——不知何时,他的掌心也多了一枚,与她的完美契合。
\"交换戒指。\"顾清欢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这是三百个宇宙的我,用记忆碎片为你铸的钥匙。\"
苏牧的指尖刚触到戒指,青铜圣坛突然发出哀鸣。
无数法则碎片从圣坛表面剥落,像被风吹散的金粉,李维斯的虚影在碎片中扭曲成无数张脸,最后一张脸是他最初的模样,带着不敢置信的崩溃:\"不!
你们破坏了所有宇宙的因果链!\"
\"因果链本就不该被一个人攥在手里。\"顾清欢将戒指套上他的无名指,自己的指尖却开始彻底量子化,\"现在...该你看见法则本身了。\"
她的机械手指突然按在他心口。
苏牧倒抽一口冷气,心脏位置传来灼烧般的痛,低头时,竟看见与顾清欢后颈相同的暗纹正从心口蔓延,沿着锁骨爬上脖颈。
他想抓住她的手,却只触到一片即将消散的光雾,而她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幽蓝化作星芒,融入他的轮回眼。
\"记住...\"她的声音混着无数个宇宙的回响,\"暗纹不是枷锁...\"
实验室的量子牢笼突然出现裂痕,李维斯的嘶吼从裂缝中挤进来:\"他的暗纹是新的锚点!
我还能——\"
\"砰!\"
赵磊的电磁枪在此时炸响。
苏牧转头,看见安保主管正踩着扭曲的琴弦,枪口还冒着青烟,古心琴则瘫坐在地,金纹褪成淡粉,正对着他虚弱地笑。
而在他们头顶,青铜圣坛的碎片仍在坠落,其中一片恰好映出苏牧的脸——后颈的暗纹正在脉动,像某种沉睡的活物,等待着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