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那张临摹的笑脸画夹进了速写本的最里页。纸角有些卷，边缘被她的手指摩挲过很多次。她没再打开咖啡馆那天的记忆，但每次提笔画画时，总会想起那个男人说的话——表达本身就有意义。
从那天起，她每周去画室的时间多了半小时。原本只是周末一次课，现在周三晚上也会抽空过去。老师依旧没有名字，也不多说话，只在她停笔犹豫时轻轻点一下画面：“颜色可以再厚一点。”
她开始尝试用不同的材料。水彩干得太快，她就改用丙烯。线条不再追求规整，而是顺着感觉走。有一次她画了一面墙，灰蓝色打底，上面有歪斜的字迹和模糊的人影。画完后自己看了很久，才发现那是老城区那面涂鸦墙的样子。
苏悦来画室找她那次，正赶上她在修改一幅作品。画布上是夜晚的街角，灯光昏黄，两个人影并肩站着，看不清脸。
“你居然真的坚持下来了。”苏悦站在门口说。
林晚放下笔，擦了擦手。“只是随便画画。”
“可你以前从不会做没用的事。”苏悦走近几步，“你现在愿意花时间做一件不一定有结果的事，说明你在变。”
林晚没接话。她低头收拾颜料，动作很慢。
几天后，社区艺术联展的报名通知发到了本地文化平台。林晚看到时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三分钟，然后点了提交。她选了那幅涂鸦墙主题的画，标题写的是《记得就行》。
展览在一个小型艺术空间举办，位置在老城区边缘。布展那天她亲自去了，把画挂在编号b-12的位置。画框不大，周围还有其他人的作品，风格各异。她看了一圈，没觉得自己的更好，但也没觉得差。
开幕那天是周六下午。她本来不打算去，但苏悦一大早就发消息：“我请你吃饭，前提是你要露脸。”
她到的时候，展厅已经有不少人。有人拍照，有人低声讨论。她在角落站了一会儿，目光扫过自己的画。已经有几个人站在前面，其中一个年轻女孩正拿着手机拍细节。
“这颜色用得挺大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对同伴说，“但能感觉到情绪。”
“你看中间那道裂痕，像不像被撕开的记忆？”同伴回应。
林晚安静听着，没有靠近。
苏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递来一杯温水。“怎么样，被人议论的感觉？”
“还好。”她说。
“你知道吗，刚才有个穿黑西装的女人问这幅画是谁的作品，还记了名字。”苏悦压低声音，“她说想联系你。”
林晚皱眉。“她说了什么？”
“就说喜欢这幅画，觉得有共鸣。”苏悦耸肩，“具体没说，但她留下了联系方式，我收着了。”
林晚没立刻回应。她看着人群中的那幅画，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东西展示给陌生人看。不是方案，不是数据，不是用来赢的工具，而是一件纯粹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有人开始问工作人员能不能买复制品。负责接待的女孩笑着解释目前不对外销售，但可以登记意向。林晚看见她在本子上写下“林晚”两个字，又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她转身走向出口，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林小姐？”
她回头。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朝她走来，穿着素色长裙，手腕上戴着一串木珠。她手里拿着一张参展名单。
“我是周静，做艺术收藏的。”女人语气平和，“我看了你的画，很喜欢。尤其是那种克制下的张力，很少有人能把握住。”
林晚点头。“谢谢。”
“你之前办过展览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难怪。”周静笑了笑，“太干净了，没有刻意讨好观众的痕迹。我想看看你其他的画，如果你愿意的话。”
林晚沉默了几秒。“我可以给你看，但不会马上决定合作。”
“当然。”周静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我只是觉得，有些表达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林晚接过名片，指尖碰到纸面的一瞬，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抬头直视对方眼睛，集中精神。
“心灵洞察之镜”开启。
短短几秒内，她看到了周静的情绪——真实的欣赏，带着一点急切，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东西。没有伪装，也没有隐藏的目的。她是真的被那幅画打动了。
能力关闭后，林晚呼吸略重。今天第二次用了。她知道不能再用第三次，否则晚上会头痛。
“我会考虑。”她说，“等你看过更多作品再说。”
“没问题。”周静点头，“随时联系我。”
人群又涌了过来，两人被分开。林晚退到墙边，靠在那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贴在太阳穴上，那里已经开始隐隐发胀。
苏悦走过来，递给她一颗薄荷糖。“怎么样，专业的人也认可你了。”
“还不算认可。”林晚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只是有兴趣。”
“但你敢拿出来了。”苏悦看着她，“这才是最难的部分。”
展厅灯光柔和，有人在她的画前留言。一张小卡片上写着：“谢谢你画了这个。我也记得那面墙。”
林晚看见了，没说话，只是把卡片位置扶正了一些。
傍晚六点，人流渐少。工作人员开始整理登记表。周静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幅画，转身走出门时脚步很稳。
林晚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名片。她没有立刻收进包里，而是握了一会儿。
苏悦拍了拍她的肩。“走吧，我饿了。你说吃什么我都请。”
林晚点头。两人一起往外走。
门外天色微暗，街灯刚亮起来。风吹过树梢，发出轻微响动。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展厅。自己的画还在墙上，灯光照着，颜色比白天更沉一些。
她们走到路口等红灯。苏悦说着哪家餐厅新开，味道不错。林晚听着，偶尔应一声。
绿灯亮起，行人开始移动。
林晚迈出第一步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没拿出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