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观景台边缘，风从高处吹过来，把她的衣角掀起又落下。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战术平板，屏幕已经暗了，指尖在电源键上停留了几秒，最终没有再按下去。
她把它放进外衣口袋，拉上拉链。
身后是联盟总部的主控室，灯光还亮着，但不再有急促的脚步声和接连不断的汇报。那些曾经响彻整夜的警报频道，现在安静得像一段被删除的录音。她没有回头，只是往前走了两步，靠在栏杆上，看向远处的城市。
云都的灯火依旧连成一片，街道上的车流缓慢移动，像是重新学会呼吸的人。大楼外墙的投影屏正在播放一段简短的公告，字幕滚动得很慢，内容是关于公共设施恢复运行的通知。一个小时前，这里还是全城最紧张的指挥中心，而现在，它只是一座普通的建筑，矗立在清晨前的寂静里。
她闭了会儿眼。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赵铭被带走时的脚步声，还有控制台断电后那声短暂的嗡鸣。但她知道，那些声音不会再影响任何人了。战斗结束了，敌人被制服，系统被接管，证据被公开。该做的，她都做了。
可接下来呢？
她睁开眼，望着天边泛起的一丝灰白。太阳还没升起来，但城市已经开始醒来。便利店门口亮起了灯，环卫车沿着主干道缓缓行驶，几个穿着联盟标识服的工作人员正蹲在路边检查通讯基站。
林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有些凉，眼睛也发涩。她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睡过一觉了。不是没时间，而是不敢。每次闭眼，都会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办公室的火光，同事冷漠的脸，还有手机里最后一通打不通的求救电话。
但现在，那些画面好像变得遥远了些。
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
“你还在上面吗？我快到了。”
是苏悦发来的。
林晚抬头看了看楼下入口的方向，没看见人影，但知道她很快就会出现。她回了个“嗯”，然后把手机放回兜里。
风吹得更明显了，她拢了拢衣服，目光落在对面一栋尚未修复的大楼上。外墙有烧灼的痕迹，几扇窗户空着，像被挖掉的眼睛。那是三年前一次袭击留下的，当时她还在暗中收集证据，不敢露面。如今，那栋楼终于要被拆除了，新的规划图已经在市政官网上公示。
她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想过“复仇”这个词了。
从重生开始，每一天都在计划、观察、反击。她利用“心灵洞察之镜”看透每一个人的真实意图，在会议上精准发言，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她爬得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孤独。因为知道太多秘密，所以不能轻易信任；因为经历过背叛，所以不敢靠近任何人。
但现在，她不需要再躲藏了。
她可以走在阳光下，可以走进一家咖啡馆坐下，可以不用时刻提防身边人的表情变化。
她真的自由了吗？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很轻，但节奏熟悉。
苏悦走上观景台，手里拎着两个纸袋，其中一个冒着热气。她走到林晚旁边，把袋子递过去。
“给你带了早餐。”她说，“粥还热着。”
林晚接过袋子，手指碰到杯壁，暖意传到掌心。
“谢谢。”她说。
苏悦靠着栏杆站定，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城市。“真没想到，我们能走到这一步。”
林晚没说话，低头打开餐袋，拿出一次性杯子，掀开盖子喝了一口。米粥很稠，带着淡淡的姜味。
“你在想什么？”苏悦问。
“我在想以后的事。”林晚说，“不是工作，也不是任务。是生活。”
苏悦侧头看了她一眼。“比如？”
“比如我想换个住处。”林昨晚些时候的声音很轻，“现在的房子太小，离公司也远。而且……我不太喜欢每天走同一条路。”
苏悦笑了下。“这算什么大事，你想搬就搬啊。”
“我还想学点东西。”林晚继续说，“以前没时间，现在可以试试。”
“学什么？”
“还不知道。”她顿了顿，“可能是做饭，也可能是游泳。或者去考个驾照。”
苏悦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认真的？”
“认真的。”林晚也笑了笑，“我不想再只会开会、写方案、看数据了。我想做点普通的事。”
苏悦看着她，眼神有点不一样。“你变了。”
“我一直都在变。”林晚说，“只是现在，终于能为自己变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东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第一缕阳光照在高楼玻璃幕墙上，反射出淡淡的金边。
“你知道吗？”苏悦忽然开口，“昨天晚上，有人在广场上点了蜡烛。不是为了庆祝，是为了纪念。他们列了一长串名字，都是这些年因为冲突死去的人。”
林晚听着，没打断。
“我觉得……”苏悦低声说，“我们现在做的，不只是赢了一场仗。我们在让这座城市慢慢好起来。”
林晚点点头。“所以我才要想以后的事。过去十年，我一直在对抗别人。现在我想学着怎么过自己的日子。”
“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休息几天。”她说，“然后重新安排时间表。工作还是会做，但不再让它占据全部。我想试着早睡，多吃蔬菜，少喝咖啡。”
苏悦忍不住笑。“听起来像养生指南。”
“也是新生活。”林晚说。
风停了片刻，城市的声音一点点清晰起来。远处传来地铁进站的提示音，路边早餐摊开始炸油条，一辆共享单车被扫开锁，骑车人匆匆离去。
林晚把喝完的粥杯放进袋子，捏了捏封口。
“苏悦。”她忽然叫她名字。
“嗯？”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苏悦怔了一下，随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别说这个。我们是朋友。”
林晚点头。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餐厅预订成功的通知，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地点在市中心一家小馆子。
她抬头看向窗外，晨光已经铺满了街道。
“走吧。”她说，“下去。”
两人转身走向电梯间。林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观景台，那里只剩下空荡的栏杆和一张被风吹动的纸片。
她们走进电梯，门合上。
林晚按下一楼按钮。
电梯开始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