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流的波动曲线在屏幕上凝固了三秒。
林晚的手指悬停在回放键上方，没有按下。她盯着那条骤降又恢复的轨迹，目光移向监控窗格右下角的时间戳——十四秒，和b7栋地下层的电力尖峰完全同步。这不是巧合，是回应。对方察觉到了什么，哪怕只是一丝扰动，也立刻做出了反应。
她调出通讯日志加密通道，重新核对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所有传输记录。三处异常点被自动标红：一次是她在权限系统中创建伪装任务时，另一次是t-3上传“遣散记录初筛”文件的瞬间，第三次，正是刚才她发送语音指令后的第十四秒。
信息泄露路径尚未查明，但干扰确实在发生。
她起身走到主控台侧边的操作终端，输入一串长字符密码。系统弹出二级验证请求，她插入物理密钥卡，界面切换至内部应急响应协议库。光标滑动，停留在“一级预备令”的启动选项上。
确认。
警报未响，全联盟内网却在同一刻弹出黑色边框通知：所有核心团队进入待命状态，两小时内召开全员战略会议。
她拨通苏悦的专线。电话接通得很快。
“准备召集。”林晚说，“会议室级别升到S，所有人实名签到，禁用外部设备。”
苏悦的声音紧了一瞬：“要这么彻底？”
“他们能清除痕迹，也能监听。”林晚盯着战术屏上缓慢跳动的数据节点，“我们不能再假设任何一条线路是安全的。”
通话结束，她返回主位，打开战前推演模块。科研、市场、调查三大板块的资源调配图逐一展开。先锋组的算力申请仍未批复，市场团队提交的舆情预案还在审核流程中，调查小组的境外追踪权限卡在法务合规环节。
时间正在被消耗。
两小时后，联盟S级会议室坐满。灯光调至冷白，所有人将终端置于隔离槽内。林晚站在投影前方，没有开场寒暄。
“我们面对的不是企业竞争。”她说，“是系统性干预。”
有人皱眉，后排一名中层低声说了句什么，旁边人轻轻摇头。
林晚没有解释，而是点开音频播放。那段从通风管道截取的声音再次响起：“认知锚点校准完成，第三阶段准备启动。”
会议室安静下来。
她接着调出b7栋地下二层的能耗图谱，叠加城市脑波监测实验的历史数据区间。两条曲线几乎重合，尤其是凌晨两点十七分到三点零九分之间，波动频率稳定在4.2赫兹左右。
“这不是设备运行该有的节奏。”她说，“是人在参与，或者，人在被影响。”
科研负责人开口：“如果他们在做行为建模，样本量必须足够大。云都的用户基数……”
“正是目标。”林晚接过话，“他们的产品不是终点，是入口。每一次点击、停留、放弃，都在喂养一个能预判甚至引导决策的模型。如果我们不阻断，未来人们以为自己在选择，其实只是在执行设定好的路径。”
市场团队代表脸色变了：“那我们的用户……”
“都可能是实验对象。”林晚看着他，“而赵铭，十年前就接触过这套系统的初始模块。”
这个名字让空气沉了一下。
调查小组的一名成员抬头：“他最近有动作吗？”
“还没有。”林晚说，“但他拿走的不只是设备。Nx-9系列容器里有原始权限密钥的备份机制。只要他接入任何一个关联节点，系统就会识别并激活隐藏协议。”
“他在等时机。”苏悦低声说。
林晚点头：“所以我们不能等。”
她走到战术推演屏前，手指划过三个区域。
“科研组，我已批准启用备用数据中心，优先供给先锋组进行反向建模推演。你们要在七天内跑出第一版对抗算法，目标不是超越，是干扰——让他们的预测失效。”
科研负责人松了口气，迅速记下要点。
“市场组，明天上午十点，发布‘透明化倡议’。公开我们对用户数据的使用边界，强调本地化处理原则。同时上线一个检测工具，让用户自查是否曾连接过可疑服务端口。”
苏悦立刻回应：“需要技术配合，我马上协调。”
“可以。”林晚说，“但内容必须由你们独立撰写，不经过法务前置审核。速度比完美更重要。”
众人微微一怔，这种破例极少发生。
最后，她看向调查小组。
“你们的任务变了。不再追查整个诺维森网络，而是锁定一个人——赵铭。查他过去五年所有的资金往来、出行记录、社交联系。特别注意那些突然中断又短暂恢复的通讯账号，还有非工作时间频繁访问的企业云盘路径。”
“他可能已经换了身份。”
“那就找痕迹。”林晚声音沉下来，“他十年前敢签字接收设备，说明他自认隐蔽。这种人不会彻底消失，他会保留某种控制感——比如定期查看某个旧系统状态，或通过中间人获取反馈。”
她顿了顿：“找到那个节点，就是突破口。”
会议室内一片静默。有人低头快速记录，有人盯着屏幕出神。
角落里，一个年轻职员忽然开口：“万一……我们打不过呢？”
没有人笑。这个问题悬在空中，沉重得像压住呼吸。
林晚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十年前，我以为输赢看能力。”她说，“现在我知道，真正的胜利，是明知可能失败，依然选择坚守。”
她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
几秒后，苏悦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工作终端。
“为了云都不被操控的选择权。”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一人起身，两人起身，接着是十个，五十个，上百人陆续站起来。所有人的终端屏幕亮起同一行字：
“我们在此，共守底线。”
林晚回到主控室，坐进指挥席。战术屏上，全市布防热力图已更新，倒计时窗口开始运行：167:59:43。
她闭眼片刻，指尖轻压太阳穴，悄然开启“心灵洞察之镜”。
视野一闪，精神负荷立刻传来钝痛。她强行维持三十秒，确认今日剩余可用次数为两次。
睁开眼时，她调出个人任务列表，在最顶端新增一条指令：
“一旦发现赵铭关联信号激活，立即切断其所在区域民用电网备用线路，并触发局部数据熔断。”
她正要关闭页面，主控台左侧的监控窗格突然闪烁了一下。
t-3的终端定位依旧显示在线，但上传速率再次出现波动——这次持续了五秒，降幅达百分之七十。
她放大时间轴，与b7栋的电力负载曲线对比。
完全吻合。
她的手指停在操作面板上，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