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蓟州城外的冻土开始泛潮,却仍透着刺骨寒意。李逵将儿子的虎头靴揣进怀里,腰间酒葫芦早已换成装满奶水的皮囊。他扛着两把新磨的板斧,在阵前来回踱步,板斧刃口折射的寒光映得辽军士兵不敢直视。\"耶律宗电!缩头乌龟躲够了没?爷爷今日非把你剁成肉酱不可!\"
辽军大营内,耶律宗电正往战斧上涂抹松脂。上次落败的耻辱如芒在背,他特意命铁匠在斧刃嵌上倒钩,又在靴底加装铁齿。\"黑厮,这次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他咬牙将狼皮披风甩在肩上,左眼刀疤因充血显得格外狰狞。
战鼓响起,耶律宗电一马当先冲出营垒。他的战马四蹄裹着铁皮,踏在泥地上溅起半人高的泥浆。\"李逵!拿命来!\"双斧舞成金色旋风,斧刃上的倒钩闪烁着诡异的幽光。
李逵怪叫一声迎上前去,板斧划出两道黑弧。上次交手他已摸清对方套路,这次故意卖个破绽,待耶律宗电的斧刃堪堪触及面门时,突然矮身横扫。耶律宗电早有防备,猛地跃起,靴底铁齿擦着板斧掠过,火星四溅。
\"好小子!学聪明了!\"李逵大笑着挥斧,两把板斧上下翻飞,竟舞出密不透风的斧墙。耶律宗电的双斧攻势虽猛,却始终无法突破这道屏障。两人激战二十回合,泥浆裹着汗水浸透了他们的战甲。
耶律宗电见强攻不下,突然虚晃一招,拔马便走。李逵怎肯放过,拍马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至辽军阵前,耶律宗电突然转身,战斧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劈而下。这一招\"回马斧\"他苦练多日,斧刃角度刁钻至极。
\"雕虫小技!\"李逵暴喝一声,双斧交叉格挡。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发麻,却借着这股力道翻身下马,抱住耶律宗电的双腿猛地一拽。辽将猝不及防,从马背上跌落,摔进泥坑。
还未等耶律宗电起身,李逵已扑了上去。两人在泥地里扭打起来,溅起的泥浆遮天蔽日。耶律宗电虽有武艺,却抵不过李逵天生神力,被他压在身下,双手死死扣住手腕。\"放开我!\"耶律宗电拼命挣扎,脸上、嘴里全是泥浆。
\"爷爷让你跑!\"李逵腾出一只手,从腰间掏出粗麻绳,三两下将耶律宗电捆成粽子。辽军见状,立刻冲出营垒救援,却见宋军阵中岳飞率领铁骑杀出,箭矢如雨点般射来。辽军被迫后退,眼睁睁看着耶律宗电被李逵扛在肩头,像拎小鸡似的走回宋营。
中军大帐内,张璟看着被押进来的耶律宗电,眉头微皱:\"将他押往檀州,交给王进教头严加看管。\"转头又对李逵道:\"铁牛,这次干得漂亮!\"
李逵挠挠头,嘿嘿笑道:\"俺这不是想给儿子挣个见面礼嘛!等他长大了,就跟他说他爹当年是怎么把辽人打得屁滚尿流的!\"
耶律宗电被押走时,恶狠狠地盯着李逵:\"黑厮,今日之仇,我定当百倍奉还!\"
李逵晃了晃板斧,笑道:\"爷爷随时奉陪!下次见面,可就不是捆你这么简单了!\"
当夜,宋军大营张灯结彩,为李逵庆功。酒过三巡,李逵抱着儿子,看着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眼眶不禁湿润了。\"儿子,你放心,只要爹还在,就没人敢欺负你和你娘!\"他轻轻在儿子额头亲了一下,怀中的小婴儿咯咯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营帐内,驱散了战场上的血腥与寒意。
而在辽营,耶律德重得知儿子被俘的消息后,气得当场呕血。他颤抖着手指,指向蓟州方向:\"宋军欺人太甚...传令下去,全军集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宗电救回来!\"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中酝酿。
夜色如墨,马蹄声由远及近,两道黑影疾驰至辽军主帅营帐前。耶律宗雷翻身下马,玄色大氅沾满西北戈壁的沙尘,腰间弯刀还凝着未干的血渍——他刚率部平定完部族叛乱,便听闻兄长被俘的噩耗。耶律宗霖紧随其后,这位素来冷静的四公子此刻眼神通红,攥着马鞭的手青筋暴起。
\"父亲!\"耶律宗雷撞开帐门,只见耶律德重半倚在虎皮椅上,白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往日威严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案上打翻的药碗还冒着热气,在羊皮舆图上晕开深色痕迹。
\"雷儿...霖儿...\"耶律德重剧烈咳嗽着,指节因用力抓握扶手而泛白,\"宗云被囚檀州,宗电又落入宋人之手,宋军欺我辽人无人!\"他猛地起身,却因气血翻涌踉跄半步,被耶律宗霖眼疾手快扶住。
耶律宗雷单膝跪地,弯刀重重砸在地上:\"孩儿愿领三千狼骑,连夜突袭檀州!\"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定要将两位兄长救回!\"
\"不可!\"耶律德重按住他肩膀,\"宋军早有防备,檀州城墙高垒深,强攻只会白白折损兵力。\"他望向帐外摇曳的火把,眼中闪过阴鸷,\"如今之计,需先稳住军心,再寻机破敌。\"
耶律宗霖为父亲重新煎好汤药,低声道:\"父亲且安心养病,我与三哥留守蓟州。大哥和二哥吉人天相,宋军定会留着他们作为谈判筹码。\"他从袖中掏出密信,\"天寿公主的援军已过黑水,三日后便能抵达。\"
耶律德重接过信笺,苍老的手指抚过密印:\"天寿的巫祝军倒是及时。\"他突然剧烈喘息,用帕子捂住嘴角,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只是...我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
\"父亲慎言!\"耶律宗雷猛地抬头,额间青筋暴起,\"待救出兄长,孩儿定要亲手取下张璟和岳飞的项上人头!\"他的弯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刀刃上的缺口正是数月前与岳飞交手留下的伤痕。
耶律宗霖将汤药递到父亲唇边,目光却落在案上的兵书:\"宋军擅长以逸待劳,我们若贸然出击正中下怀。不如...先断其粮草。\"他展开舆图,指尖点在标注着\"宋营粮仓\"的位置,\"据斥候回报,他们的粮草需从河间府转运,必经青崖峡。\"
耶律德重眼神微亮,咳嗽声渐缓:\"霖儿所言极是。雷儿,你即刻挑选精锐,扮作商队埋伏在青崖峡。待宋军粮草车经过,务必一举焚毁!\"
\"遵命!\"耶律宗雷起身时带起一阵劲风,帐帘被吹得猎猎作响。他转头看向耶律宗霖,\"四弟,蓟州城就交给你了。若有异动...\"
\"三哥放心。\"耶律宗霖握紧腰间软剑,\"我会让宋人知道,耶律家的男儿,没有一个是孬种。\"
夜色渐深,辽营内灯火渐次熄灭,唯有主帅营帐的烛光彻夜未明。耶律德重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走向箭楼,望着檀州方向的漫天星斗,苍老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冷峻。而此时的檀州地牢中,耶律宗云与耶律宗电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兄弟二人不约而同握紧了拳头——他们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