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遥抛了抛手上的钥匙,斜睨她一眼,“这招待所是你家开的?”
前台服务员听到这话,瞅过来,一个是刚刚洗完澡,穿着一身军装,披散着头发的朴实姑娘,一个是穿着小洋皮鞋,头顶大波浪的时髦女,哪一个是自己阶级兄弟,一目了然。
“招待所是国家开的,这位同志,你要住就住,不住就请离开,不要堵在门口和我们的客人起争执,把人都得罪了。”
林遥朝服务员一笑,点头赞许。
那服务员也挺高兴,主要因为这姑娘还是陆团长领过来的,看那亲密样儿就知道,这指定是陆团长的对象。
看人家一身气质多好。
大麻花辫儿,绿军装,这位女的一看就是资本家大小姐。
余先强身份贵重,是华国现在急需的人才,又是孙克洋带来的人,他当然要维护了。
“这位同志,我们余同志只是和你打个招呼,你这个女同志这么咄咄逼人干啥?”孙克洋皱眉道。
“咄咄逼人”是他才和自己媳妇儿学会的一个成语,这么应景地说出来,显得他十分有文化。
“咄咄逼人?”林遥有些好笑,“会说话吗,我怎么就咄咄逼人了,我逼谁了?反问了一句就不行啊,她是公主啊,我还得尊称一声殿下?”
孙克洋还是太不自信了,以为自己成语用错了,忙纠正自己,“那你这么虎视眈眈的,难道就对了?”
林遥气笑了,这是个傻逼吧,“你懂虎视眈眈是什么意思吗?”
孙克洋更加没底了,“总之,你这么为虎作伥就是不对的!”
轮到林遥听不懂了,她打量了一下孙克洋肩上的肩章,龙渊科普过,这人和陆青隐是一个级别,“你他妈的是个文盲啊,不会用词就别用,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欺负我没文化吗?”
就算她再没有研究过古地球华夏文明,她好歹也上过大学,高考也考语文。
“林遥,你是个文化人吗?你一个村姑,以为攀上了陆团长,你就真的野鸡变凤凰了吗?”余曼丽弯唇一笑,十分优雅。
门口挡着出不去,林遥暂时也不想出去,不管是干仗还是骂架,她就从来都不带输。
“怎么,余曼丽同志,喝了几天洋墨水,进了这华国的地盘,就真的以为你干的那两面三刀的事儿可以一带而过?”
她拍拍柜台,“同志们,记住这位女同志,她是m国派过来的奸细,她身上的窃听器,定位装置还是我亲手毁坏的。”
招待所里可不是只住着林遥一个人,服务人员也不是只有这位前台大婶一个,听了这话,无一不露出愤怒、鄙视的神色。
余曼丽一开始还不觉得,待看到这一双双冒火的,恨不得撕了她的眼神,她才意识到,林遥此举的意义所在。
她要用舆论杀死她!
好歹毒的心思!
余先强也是脑子空白了一瞬,他还是老谋深算一些,忙上去,“林遥同志,我女儿之前是年幼不懂事,但她现在知道错了,我也和陆团说过了,请求祖国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你也知道,我们以前一直住在m国,她从小就是在那边长大的,乍然回来,有些不适应,毕竟那边有她熟悉的环境,认识的亲朋好友,不舍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他赔着笑脸,看上去极其卑微。
林遥也不为难他,“余先生,我无意和你为敌,也请你约束好你的女儿,她已经成年了,应该有理智了,不要总是跟疯狗一样,看到我就冲上来狂吠两句,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对不对?”
余先强愣了一瞬,他刚才那番话里所有的优势都被林遥扭转了。
他打了一张友情牌,但被林遥用“是余曼丽无理取闹”反转了。
“是,是,是我们的错!”余先强认真赔礼道歉。
余曼丽看着她爸那卑躬屈膝的样子,一阵憎恶,她让他道歉了吗,不道歉的话,林遥能奈他何?
她真是想不到,她爸爸在m国的时候是这副样子,那时候还能说身处异国他乡,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呢,回国了呢,这个国家把他当主人了吗?
孙克洋没想到这女的居然还和陆青隐有关。
正好,陆青隐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在门口堵着?”
“老陆,你来得正好,这位女同志是你什么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开口就骂人,还逼着余先生道歉,什么人啊,跑部队来撒野了?”
孙克洋刚刚被嘲讽了三次,这会儿可算是一口怨气出来了。
林遥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陆青隐。
陆青隐笑了一下,“她是我未婚妻林遥同志,她生性有些懒散,一般不会主动搭理人,除非有人不知死活地冒犯到她面前,她才会搭理一下。
孙团,之前,我没有介绍你们认识,是我的问题。今后,我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任何有关她的不好的话,还请你记住!”
他挤进来,牵起了林遥的手,将她散落在鬓边的一缕头发勾起,挂在耳后,“被欺负了?”
“还好,没有!”
她抬脚朝前走,“饿了,要吃!”
“嗯,走!”边走,陆青隐用五根指头抓了一把她散在身后像海藻一样的头发,“房子分下来了,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搬过去?”
两人走远了,孙克洋这才回过神来,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陆青隐也会有不讲道理的时候,也会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做小伏低,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对方。
只是,这女人虽绝色,可陆青隐是不是太肤浅了?
再漂亮的女人,娶回家也新鲜不了几天,生完孩子,身材走样,每天都围着灶台转,洗衣做饭,经得起几天熬?
最后,夫妻之间只剩下将灯一关,匆匆忙忙地,敷衍几下,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就算完事儿了。
属于食之无味,弃之不可。
还不如计较点实惠的,比如他,娶了个城里的姑娘,这些年,从娘家也算是得了不少好处。
林遥的头发之前一直扎麻花辫,或是蜈蚣辫,洗过之后,依然带着卷儿。
橘色的夕阳像是为她的发丝镀上了一层色彩,乌黑油亮中,微微闪着金光,像是阳光洒在海浪上,随着她的走动,波光漾漾。
陆青隐走在她的身后,看着看着,心里就非常平静了,头一次,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想这条路没有尽头,她就能陪着自己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