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染了元惜昭的血,温承岚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受伤的是元惜昭,却仿佛抽去了温承岚全身的气力。
究竟为何?他们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元惜昭对刚刚的事心有余悸,一直紧紧抱着温承岚,完全没感到背部伤口的疼痛。
倒是感受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浸入背部的肌肤,晕染开来,灼热得似乎要从背后烫入她的心脏。
元惜昭呼吸一窒,不敢抬头看去。
温承岚眼前阵阵发黑,熟悉的眩晕感席卷而来,他终是多了几分清明和理智。
“来人,找崔太医!”他强撑着对外面喊道。
元惜昭拥着他感受到他身形摇摇欲坠,想扶着温承岚去床榻处。
温承岚却挣扎着要推开她,自身的眩晕混沌加上顾惜元惜昭的伤,他的力道很是轻。
元惜昭肩头一沉,温承岚终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头顺势搭在元惜昭的右肩上。
“阿岚?陛下!”元惜昭惊慌之下一把拉住温承岚的手腕,沉浮但还算平稳的脉搏传来,她才松了口气。
吴厌火速去唤了崔太医。
崔栉来时,就见温承岚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坐在床沿的元惜昭背部又有一团血迹。
这一昏一伤,看得崔栉两眼发黑。
“崔太医,快看看陛下。”元惜昭微微侧头。
崔栉叹了一口气,提着药箱上前,
“老夫这一把年纪了,你们这般互相折磨,总有一天,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他又瞥了一眼元惜昭背上的血迹,一眼看去对半是皮外伤,伤口也不算深的样子。
“罢了罢了,你先去太医院让医女帮你清理清理伤口,上药吧,陛下这交给老夫。”
元惜昭心有余悸,“我等陛下醒来吧,我怕他又以为我存心要逃。”
“你想多了,陛下没那么快醒来,你那伤虽不深,也要及时处理,你速去速回。”
崔栉还未诊脉,光是看看面容和心下猜测,就已熟知温承岚必定又是受了什么源于元惜昭的刺激。
元惜昭这才不耽误时间,看了温承岚数眼,起身准备离去,“拜托崔太医了。”
吴厌显然也是怕了,但也听见崔太医的说法,于是选择亲自一路跟着元惜昭去太医院。
“吴统领,我早间真不是要逃,只是不得已要去太医院取药。”元惜昭见他防得如此紧,还是解释道。
“对不住,连累了你。”
方才关心温承岚心切没在意,现在才后知后觉背部左肩的位置火辣辣的疼,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吴厌亦步亦趋地跟着,听元惜昭说完,很有“良心”地回了个“哦”字。
摘星宫内,崔栉也是第一次失了算,才把完脉,药都还没配好的片刻,温承岚就突发惊悸醒了过来。
“给她看伤……”。
又见周身都没元惜昭的身影,温承岚眼神涣散而惊恐,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还未从梦魇中挣脱。
“元惜昭呢?”一句话说得尤其艰难。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胸前的衣襟,指尖冰凉,下意识就要翻身下床,抑制不住地喘息。
“陛下放心,元姑娘去太医院上药了,吴统领跟着的。”
崔栉说得飞快,一边稳住温承岚,一边快速取出珀芝定心丹给他服下。
温承岚本就是因惊悸醒来,一番之后脱力陷回了床榻上。
崔栉语气沉重,“陛下从前受了重创,伤了元气,一直未好生修养。”
他见温承岚睁着眼躺着,没做任何反应,继续语重心长道。
“加之陛下内在心有郁结,七情内伤,神失所养,心神不宁,再这样下去后患无穷啊,陛下。”
温承岚闭上了眼,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崔栉不放弃劝慰,“依臣所见,元姑娘并非对陛下毫无情意,你们何不……”
“够了。”温承岚瞬间睁眼,“崔太医,朕的身体状况她可曾知晓。”
“腿伤之外知晓不多,臣不敢妄言。”崔栉实话实说。
他心下想着以温承岚这几次三番两次异样的表现,元惜昭又懂医,总有一天会自知全貌。但他没说出口。
“务必缄口,不可让她知晓。”温承岚说完,阖目歇息,压下心中泛起的阴翳和苦涩。
怎能让她知晓呢?知晓自己爱恨不得,成了这样一副甚至有时难以自控的模样。
他如今是天子,不该如此。所以他白日端坐明堂,一身正气,治理朝纲,清冷漠然,担好天子之职。
到了晚上孤身之时,那些从未消失甚至还愈积愈深的伤痛和绝望就不断腐蚀侵蚀着他的心,他冷眼看着自己陷入深渊,不作挣扎。
可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失控,那沾了元惜昭血的鎏金匕首还在地上静静地躺着。
发生的一幕幕历历在目,温承岚眼睑微颤。
“唉,陛下是明君,就算自己不在意身体,也要为天下的百姓想想。”
崔栉以为也得不到回音,还是说了。
“嗯,崔太医放心,朕会安排好一切。”没想到温承岚语气平和回了。
崔太医以为温承岚听进去了,会重视自己的身体,欣喜之下,完全未细思其中深意。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崔太医一看,“元姑娘回来了。”
他本来就是有意说给温承岚听的。
只是怎么一转眼,温承岚反而昏睡了过去,只是全身都肉眼可见放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