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岚坐在宽阔舒适的软轿内,掀开了轿帘,明知不会再见到那人,还是细细环视了一周。
没有见到元惜昭的身影,失落一闪而过。吴厌看出温承岚在想什么,尽量低语,“陛下,摘星宫已无人。”
吴厌去摘星宫看的时候,已人去楼空。
“嗯。”温承岚一手微扶着,轻声应了,她终是走了……
是去西戎了吗?
“西戎三王子呢?”温承岚还是忍不住问道。
贺璋上前拱手应声,“回陛下,三王子一早辞行了。”
温承岚缓缓闭上了眼,像是怕泄露什么掩饰不住的情绪,片刻再次睁开,毫无波澜。
“贺大人莫要忘了与朕的约定。”他语气如常对贺璋言说。
贺璋拱手,坚定点了点头,“陛下,放心,臣虽随性,但向来重诺。”
“启程吧!”他才欲挥手让队伍前行出宫。
廷阳抢上前犹豫道:“陛下,太后来了。”
温承岚心思不在,太后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刚刚未发现太后的身影。
他眉心微蹙,太后来干什么?此时,他是没有能力再跪在万松图面前了。
温承岚朝着太后在的方向,抬手行礼,“母后。”
太后一身素衣,混沌的眼中看不出是否清醒,她殷切望着温承岚,半晌开口:“轩儿,保重。”
一句既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低下了头,全当没有听见。
温承岚早已习惯,自然回道:“母后亦是。”
他连心中最珍视之物都失去了,还在意这几年的习以为常?
打开宫门,一行人即刻出发。
温承岚的马车之后还跟着数辆马车,韩玥、崔栉都跟随其中。
吴厌、廷阳带队护卫四方。
崔栉一把年纪了,本不打算随驾去舒州,不妨在临行前温承岚不知为何与元惜昭大闹一出。
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温承岚一命呜呼,还得紧赶慢赶收了行李伴驾去舒州。
念崔栉年迈,于温承岚安康的作用举足轻重,廷阳特地让人单独给崔栉准备了软轿。
坐在软轿中,他才忙得拆开元惜昭递给他的信。
昨夜温承岚无意识下那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崔栉已有了些猜测。
未想通篇读下来,与温承岚的风波未提只言半语,只说自己出了宫,再三强调不能透露分毫同生蛊之事。
同生蛊,同生蛊……句句不离同生蛊,可是他们再这般折腾下去啊,同生蛊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因为温承岚会在元惜昭前先死去。
崔栉轻叹一声,仔细回想了一番试药房有没有锁好了。
这一行人,真正高兴的唯韩玥是也。
听闻阮钰死了的时候,她吓了一跳,韩韦说了绝不会牵连到她身上,她仍寝食难安。
没过几日,听闻温承岚要去舒州行宫微服私访,她鼓足勇气去见了温承岚,请求同去。
经过阮钰与她的筹谋,她窥见了一些先机。诸如她知道温承岚没有带她去舒州这个想法的,那她要主动出击,还要凸带自己去的作用。
她有着贵妃这个头衔,跟去理所应当,而有她在,温承岚真正想做的事也会更易有合理的遮掩。
她所知不多,韩韦大概也觉着温承岚此行绝非游历那么简单,难得由着她去了。
她特地探查了一番,无论如何,正如与阮钰相约的目的,没有再见到元惜昭的身影了。
留不住温承岚的心又如何,留在他身边的只会是她,来日方长,她会和他白头偕老,百年后一起葬入皇陵。
冬日的暖阳,为萧瑟之景平添了意趣,马车在元府门口停下,元惜昭掀开车帘,柔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熠熠生辉。
推开尘封的大门,再次踏入元府又是另一番心境。
上回还有个惦念,元兆和宋姨娘还在,这回是真只余她一人了。
她一步一步往里走去,在这寂寥的院中寻那所剩不多的家的感觉。
“姑娘,二十两银子!包准您府上收拾得好好的。”
“不成不成,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十两银子都够寻常人家生活一年还绰绰有余了,说好的十两,最多没有了。”
……
靠近内院,听到里面传来的人声,霎那间,元惜昭不可置信一愣,反应过来加快了步伐。
“贵府宽阔,要费些功夫,姑娘体谅体谅小人们,洒洒水的事,便多给几两银子。”
一个身着粗布衣看着很是精明能干的女子正嬉皮笑脸说着话,后面还跟着一行男女拿着不同的工具。
“是啊是啊,姑娘体谅体谅我们。”后面的人附和着。
“刘婶,你们走吧,定好的价格,早知你们会讨价还价,今日也不会让你们来,我自找别人去。”
背对着门口的人,一袭素白的罗裙,亭亭玉立,发现簪着银饰白花。不用多看,这样的背影,看得元惜昭眼眶发热。
“贵府刚过白事,不吉利,并非寻常洒扫便可,不得略多些钱?”
刘婶没打算走,转了转眼珠,提高语调。
真是往伤口上撒盐,余袅气得一跺脚。
“既然你都说了不吉利,白事的钱都想多坑,也不怕遭报应!”
元惜昭看不下去,冲着刘婶朗声道。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余袅哪有心思管其他,猛然转身,不可置信呼喊道:“小姐!你回来啦!”
“袅袅。”元惜昭粲然一笑,意料之外的欢喜更添喜色。
她摊开了手,言笑晏晏,过于激动下,余袅扑上去抱住她,“小姐,安葬了宋姨娘后,我就回来等你,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
元惜昭眼眶一热,还有人等着她,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轻拍了拍余袅的背,“袅袅,还好有你,还好还有你……”
二人稍缓了情绪,余袅不好意思离开了元惜昭的怀抱,元惜昭站定径直走到刘婶面前。
“二十两银子,我敢给,怕你消受不起,不瞒你说,府中冤魂不少,赚这亏心钱,午夜梦回怕是有人找哇。”元惜昭站在那,自然透着不容忽视的气势。
阳光被厚云遮盖,恰逢一阵寒风袭来,此情此景下多了一丝阴森之意。
刘婶冷不丁打了个颤,本还想狡辩,可元惜昭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如刀犀利的眼神,生生逼得她说不出话来。
“我们……我们走!”刘婶说话都结巴了,走到门口降着胆子回头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