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斑驳的巨石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苏灵悦指尖掐诀时差点被冰凉的露水滑脱。
她闭目凝神再睁眼,瞳孔里流转的金色纹路像活过来的蝴蝶,视野里那些符号突然扭曲着腾空而起,在石面上组成密密麻麻的浮光小篆。
\"东南巽位,水泽节卦...\"她念到第三个卦象时突然捂住右眼踉跄后退,墨寒渊的玄色披风及时卷住她腰身。
青金石扳指硌得她生疼,却恰好唤回涣散的意识——阴阳眼过度使用的后遗症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逞强。\"墨寒渊将人按坐在凸起的树根上,掌心内力化作暖流注入她后心。
苏灵悦闻着他衣襟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忽然发现这人发梢沾着片枯叶,伸手摘下来时故意戳他耳垂:\"王爷要是心疼我,不如把藏了半天的玉髓扳指借来用用?\"
墨寒渊面无表情地转着拇指上的墨玉戒,视线却落在她泛白的唇色上:\"半刻钟前有人用传音术在东南方三里处布阵。\"他剑鞘轻点某个被青苔覆盖的凹陷,\"机关枢纽在这里,但需要同时触发天璇、天玑两个星位。\"
两人背靠背摸索石壁的动作惊起夜枭扑棱。
当苏灵悦的银铃镯撞上某处凸起时,整个石面突然浮现血线勾勒的河图洛书。
墨寒渊剑气扫过正北坎位的瞬间,苏灵悦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离宫方位。
巨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青苔簌簌脱落处露出九个排列成北斗状的青铜兽首。
\"要命,这玩意儿居然参考了诸葛连弩的机括设计。\"苏灵悦摸到第三个貔貅头时突然缩手,指尖赫然出现细如牛毛的毒针划痕。
墨寒渊扯下绶带缠住她手掌,突然握住她手腕往自己颈侧带:\"数到三,同时按下天枢、摇光。\"
地动山摇的刹那,苏灵悦被墨寒渊扑倒在腐叶堆里。
巨石平移时碾碎的灌木汁液溅在他侧脸,倒映着月光像道狰狞的疤。
两人屏息看着黑洞洞的入口,腐朽的檀香味混着某种甜腻的腥气扑面而来。
墓室穹顶的夜明珠忽明忽暗,苏灵悦的绣鞋刚踏上青砖就踩中某种黏腻的液体。
墨寒渊剑尖挑起半截烧焦的符纸,上面朱砂绘制的镇魂咒被人用金粉改成了招魂令。
七盏长明灯环绕的玄铁棺椁上,五帝钱串成的锁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
\"棺盖比寻常薄三寸。\"墨寒渊用剑鞘丈量时,苏玉悦正盯着棺头那对鎏金睚眦。
本该衔着环的眼睛被人换成两颗鸽血石,在阴影里泛着活物般的红光。
当她的银簪撬开第七枚镇棺钉时,整座墓室突然响起类似骨笛的嗡鸣。
玄铁棺盖滑开的瞬间,苏灵悦的阴阳眼自动触发。
她看见无数血线从棺中人身下蔓延,顺着地缝缠上两人脚踝。
墨寒渊的剑风扫过时,那些血线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柳...柳丞相?\"苏灵悦的银铃铛突然疯狂震颤。
棺中老者紫袍玉带的装束与三年前暴毙的当朝首辅分毫不差,可那毫无腐烂迹象的面容甚至能看清眼皮下转动的眼球。
当她注意到对方右手小指缺失的关节时,后颈突然窜起刺骨的寒意——这正是当年用五鬼搬运术害死原主生母的残缺手印。
墨寒渊的剑尖即将挑开尸体唇间含着的定魂珠时,夜明珠的光晕陡然变成血红色。
苏灵悦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她清晰看见老者指甲正在生长,棺底渗出的黑水已经漫到她的石榴裙摆。
而远处墓道深处,某种鳞片摩擦石壁的声响正由远及近。
\"寒渊,他左手攥着...\"苏灵悦的声音戛然而止。
本该紧闭的眼皮突然掀起,浑浊的眼白里竖着针尖大的金瞳。
老者唇角以违反人体常理的角度咧到耳根,喉间发出陶罐共鸣般的笑声:
\"小丫头,你以为破得了九星锁魂局就能...\"
墨寒渊的剑锋擦着定魂珠钉入棺椁,整个墓室突然地动山摇。
苏灵悦被气浪掀翻时瞥见穹顶星图错位,二十八宿中的危宿正在渗出猩红液体。
当那双冰凉刺骨的手掌即将扣住她脚踝时,墨寒渊带着血腥味的怀抱将她拽向正在闭合的石门,而身后传来的嘶吼裹挟着碎石追着他们滚入黑暗。
苏灵悦的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墓墙上,墨寒渊横剑格挡的嗡鸣声震得她耳膜发涨。
棺中老者的手指已生出寸许长的青黑指甲,刮擦玄铁棺椁时溅起一簇幽绿火星。
\"三百年了...\"老者的嗓音像是碎瓷片在陶罐里摩擦,\"连钦天监都没发现,本相亲自刻在祭器上的符咒——\"他残缺的小指突然弹出一道血线,正巧击中苏灵悦腰间的银铃铛,\"会在每月望日,把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蠢货引来做祭品!\"
墨寒渊的剑气削落老者半幅衣袖,露出的臂膀上密密麻麻嵌着铜钱大小的鳞片。
苏灵悦的阴阳眼骤然刺痛,那些鳞片缝隙里竟钻出无数半透明的婴孩手掌,正疯狂抓挠着虚空。
\"柳文仲!\"苏灵悦甩出浸过朱砂的银针,针尖却在触及老者眉心前融成铁水,\"你用五鬼搬运术害我娘亲时,可想到会被炼成活尸镇在此处?\"
老者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腐烂的檀香味混着他口中喷出的黑雾,将七盏长明灯染成墨色。
墨寒渊揽住苏灵悦疾退三步,剑锋划过的轨迹竟在空中凝成冰晶——那是他运转内力到极致的征兆。
\"好个聪慧的苏家丫头。\"老者腐烂的喉管随着话语鼓胀,蛆虫从嘴角簌簌掉落,\"可惜永安七十六口血祭的怨气,怎比得上用当世灵媒作引...\"他残缺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腔,掏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半块刻着蝌蚪文的龟甲。
地面突然传来诡异的脉动,苏灵悦绣鞋下的青砖裂开蛛网纹。
她反手将银簪刺入掌心,鲜血滴落处竟浮现出逆转的八卦阵图——这是她在现代学到的禁术,以血为媒强行召唤地灵。
\"他在拖延时间!\"墨寒渊突然斩断自己一缕发丝,沾了苏灵悦的血甩向穹顶星图。
发丝接触危宿方位的瞬间,整座墓室响起万千怨魂的哀嚎,二十八宿的青铜浮雕开始渗出黑红色液体。
老者身形突然暴涨,紫袍玉带崩成碎片,露出布满咒文的青灰色躯体。
他残缺的小指精准点向苏灵悦眉心:\"好孩子,你娘亲的魂魄还在本相掌中...\"话音未落,墨寒渊的剑锋已贯穿他咽喉,却如同刺入泥沼般毫无着力感。
苏灵悦突然抓住墨寒渊手腕,阴阳眼金光大盛:\"西南坤位,七步!\"两人同时跃起的刹那,老者方才站立处的地面轰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洞穴。
腥风裹着腐烂的铜锈味冲天而起,隐约可见洞底有巨物在缓缓蠕动。
老者残破的身躯正在化作飞灰,嘴角却扯出诡异的弧度:\"且看是你们的剑快,还是地脉阴气...\"话未说完,整座墓室突然剧烈震颤,玄铁棺椁上的五帝钱锁链尽数崩断。
苏灵悦的银铃铛炸成碎片,飞溅的银屑在她颈侧划出血线。
墨寒渊挥剑劈开坠落的穹顶砖石,突然将苏灵悦推向墓门:\"甬道有生路!\"他的墨玉扳指在黑暗中划出莹绿弧线,映出身后洞穴里升起的猩红雾霭。
那雾气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正是三年来京城失踪的八十一名童男童女。
苏灵悦咬破舌尖强行催动灵力,染血的银镯突然浮空旋转,在两人周身结成淡金色的屏障。
她抓住墨寒渊冰凉的手掌,阴阳眼透过血雾看到更骇人的景象——地底深处,某种缠绕着锁链的庞然巨物正在苏醒,每根锁链上都挂着风干的尸体。
\"寒渊你看!\"她嗓音发颤地指向洞穴边缘,那里隐约露出半块石碑。
碑文被血垢覆盖,唯独\"永镇\"二字还闪着微弱的金光。
墨寒渊剑气扫过时,石碑轰然碎裂,爆出的气浪将两人掀飞至墓道转角。
老者最后的狂笑在墓室回荡:\"龙脉已断,地官赦罪...\"声音戛然而止的瞬间,整条墓道开始塌陷。
苏灵悦的裙摆被突然伸出的骨手扯住,墨寒渊反手掷剑斩断那截臂骨,剑锋嵌入石壁时迸发的火花照亮了他苍白的脸色。
两人在轰鸣声中跌撞狂奔,身后传来江河决堤般的闷响。
苏灵悦的阴阳眼隐约看见,那些猩红雾霭正在凝聚成三丈高的模糊人形,而地底传来的威压让她灵台阵阵刺痛。
当最后一丝天光出现在甬道尽头时,墨寒渊突然将她拦腰抱起,纵身跃入刺骨的寒潭之中。
水面闭合前的刹那,苏灵悦透过泛着血色的潭水,看到对岸山崖上有黑影伫立。
那人戴着与柳丞相相同的翡翠扳指,手中罗盘正指向他们逃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