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生见薛氏急得跳脚,只能先宽慰道:“嫂子,你别怕, 他们这是绑架,我这就去官府报案,让衙役带人跟我去追。这都快天黑了,他们党项人也得歇脚,不可能跑太远,我们这就去把墩哥找回来。”
薛氏一脸焦急,六神无主:“卢生,我跟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你体力跟不上,去了不是耽搁事吗?”
“那是我相公,我得跟着!”她还挺执着。
卢生只能把荷儿也喊了出来:“你陪着薛嫂子,不要让她乱跑!我们去去就回来。”
荷儿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薛嫂子给拉住。
卢生带着陈家富赶紧跑出门去,一边跑一边商量道:“我们先去官府,看能不能把衙役带出来,这绑架人口,他们不能不管吧。”
……
到了州府衙门,已经是晌午时分。
知州、属官都下值了,只留下轮值的参军,还有几个值班的衙役。还好岳五环也当值,卢生把事情这么一说,岳五环赶忙进去禀告。
过了一会儿,他一脸愁容走了出来:“这事吧,衙门不能掺和,墩哥要是被大宋的劫匪给绑了,我们还能出面,这党项人,没人敢担这个责任啊!”
陈家富没好气:“你们不是大宋官差,不就是保护大宋子民吗!?”
这话说得幼稚了,岳五环轻蔑一笑:“保护大宋子民?那是边军的事情,我们衙役嘛,主要就是镇压大宋百姓的。”
卢生也不去管这些,拿出个钱袋:“岳哥,咱们不论公事,就咱俩这交情,就当你帮我个忙不行嘛?”
岳五环把钱袋子推回去,他一向有原则,这不该收的钱,他是一分都不能收的:“这个真不行,党项人的事,民间打打闹闹也就算了,这一旦掺和上官府,闹不好就是两族交兵,不能随便乱掺和。”
卢生着急找人,也不能总在这里瞎耽搁时间:“那行吧,我们自己去找。”
岳五环叫住他们:“不过,这事吧,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他或许能帮上忙。”
陈家富和卢生异口同声问道:“谁?”
卢生左右看看,才对卢生二人道:“黄三爷,你知道吧,三黄药行的掌柜。”
卢生十分不理解:“他能帮什么忙?再说了,我刚坑了他,他能帮我?”
岳五环走近二人,小声讲到:“你以为黄三爷就是行脚商人?三爷年轻的时候有个诨名:黄三刀。他的商队可是有几百号人。这走货押运的,哪个不是刀口舔血的汉子。这么说吧,三黄药行要是闹起事来,州府都要忌惮他三分,你去找他准没错。”
卢生却不以为然:“就算他很厉害,但是他也不可能帮我呀。”
岳五环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州府刚查出来。 前几日,三黄药行的铺子就是党项人烧了,店里的伙计都已经招供了,大人一直没有告诉黄三爷。说是得等着党项人走了,才能告诉他,大人也不想惹麻烦。”
“这和我们救人有什么关系?”陈家富可不管铺子是谁烧的,他只想救他哥。
岳五环也懒得和这个愣头青解释,转而对卢生讲道:“你应该懂吧?”
卢生倒是听明白了,只要去找三爷,就说“三黄药行”是党项人烧的,他不一定会帮忙救陈墩哥,但肯定是要去追杀党项人的。
原来如此,这岳五环虽然胖,但这脑子是顶好使啊,卢生又把钱袋子拿出来:“那就,先谢过岳哥了!”
岳五环这钱就可以收了,把钱揣怀里:“我带你去牢房,本来那个招供的伙计,明天也要交给三爷的,你现在把那他带上吧,反正党项人也走了,只要不在城里闹,我们也懒得管。”
……
黄家老宅。
三黄药行失火后,三爷就搬回了这里。药行虽然被烧了,但他城外还有一处藿香山庄,里面都是香料,黄家依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宅子、药行,虽然抵押出去了, 但碍于三爷的威名,当铺也没敢立刻就来收房子,只说让三爷慢慢还钱就可以了。
老宅堂屋里,摆放着一尊“关二爷”的红木雕像,高八尺,真人大小,立在高台之上,手中一把青龙偃月刀,盛气凌人。
黄三爷依旧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桌上摆着小火炉,还有一组茶具。一个八九岁女孩站在身侧:“爷爷,你这是烹的什么茶啊?怎么放这么多调料。”
“这是我在党项人那里喝到的一种茶,味道辛辣齁咸!”
小女孩疑惑道:“这茶很好喝吗?”
“特别难喝!是我喝过最难喝的茶!”
“那你为什么还要烹这样的茶?”
一生要强的三爷,竟然连喝茶这种事情,也要和党项人一较高下:“我就不信了,他们党项人能喝,汉人也一样可以。汉人绝不比党项人差,也不比契丹人差,比那些茹毛饮血“女真人”更是聪明百倍。”
只是三爷做这事吧,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三爷摸摸小女孩的头:“蓉儿啊,你可知道,这些年,汉人为何一直被这些异族压着头打吗?”
蓉儿摇摇头,她哪里懂这些君国大事。
“就是因为那些朝廷文官太过软弱,爷爷要是入朝为官,肯定比寇老星儿强一万倍。打得契丹人丢盔弃甲,更不会去签什么劳什子《澶渊之盟》,把一个议和的盟约,当做他这辈子最大的政绩,这寇老星儿也不嫌丢脸的!”
女孩似懂非懂。她端起爷爷刚烹好的茶,尝了一口,吐了出来,差点咸哭了。
小厮走进来,禀报道:“三爷,卢掌柜想见你!”
“他来做什么?又想来取笑老夫!”
“官府两个衙役陪着他一起来的,还押着一个我们家的小厮,那人失火后就被衙役带走了,如今却在卢生手里,卢掌柜说,他有事想请您帮忙。”
黄三爷仔细思考:“让他们进来吧。”
他又摸摸蓉儿的小脑袋:“你先下去吧。”
……
卢生走进客堂,把一个人押到黄三爷面前,踢了他的膝盖后侧,那人跪下来。卢生才说道:“说吧,是谁烧了三黄药行。”
那小厮在官府里就已经受尽了拷打,早就吓的屁滚尿流,一股脑的全招了:“三爷,我错了,是我鬼迷了心窍,给党项人说了仓库位置,没想到他们会烧了药行,我不该贪他们的钱啊……”
三爷把杯子端起来,喝了一口茶,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还是生猛的咽了下去。
卢生看在眼里,他这是对手下的背叛,痛心疾首吗?便问道:“三爷,这人您想怎么处理?“
三爷表情舒缓了一些:“这人交给我处理,你可以走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卢生笑笑:“人情倒也不用欠,黄三爷现在就能还。党项人也抓了我们无虞楼的主厨,现在应该还没走多远,我们一起去截了他们,你看可好。”
三爷看着卢生,眼中狡黠,一闪而过:“卢生啊,你当这半个月,我就真没有查出是谁烧了铺子?你真当我老糊涂了,这点事都查不了?”
卢生只能拱手答道:“那三爷可是挺能忍的,比那‘缩头乌龟’也差不了多少,这都不报复?那在下倒是佩服了!”
三爷把茶递给卢生,转头对面外吩咐到:“你们先把这小厮带下去吧,关水牢里。”
三爷家竟然还有水牢?果然是黑心的大商贾。
卢生喝了一口茶,这什么玩意啊?这么咸?这是在敲打自己?说自己“多管闲(咸)事?
三爷见卢生表情痛苦,十分满意,笑答道:“铺子嘛,烧就烧了,还动不了黄家的根基,倒也不必拼命,那毕竟是党项人,我也不想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