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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凄厉得非人的惨嚎,猛地撕裂了档案室死寂的黑暗!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惊骇,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本身更恐怖的东西!

那只抓向我喉咙的手,如同被滚烫的铁钳夹住,猛地痉挛、抽搐,然后触电般缩了回去!紧接着,是身体重重倒地的闷响!

怎么回事?!

我蜷缩在缝隙里,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那声惨叫……是那个杀手?!他怎么了?谁……谁袭击了他?

库房深处,那堆叠的档案柜阴影里,似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还有一种……湿哒哒的、液体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啪嗒……啪嗒……

在这死寂的黑暗里,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冷汗像小溪一样从额头上淌下来,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那杀手的惨叫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像是地狱深处传来的回音。

滴答…滴答…

那湿漉漉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紧不慢,敲打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也敲打在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是什么?血?还是……别的什么?

缝隙外一片死寂。那个刚才还凶神恶煞、要将我置于死地的杀手,此刻毫无声息。是死了?还是……那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制服了他?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四肢,让我动弹不得。但父亲留下的地图和铁盒,紧紧贴在我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一种冰冷的、固执的触感。刺青的秘密,归乡路的标记,赵秉坤的阴影……还有父亲……剥皮?

不!我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狠劲猛地冲上头顶。我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霉味和尘埃味呛得我喉咙发痒。我屏住呼吸,像一条在淤泥里蠕动的虫子,手脚并用,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从藏身的缝隙里挪了出来。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铁皮档案柜,一点点地,朝着刚才杀手发出惨叫和倒地的方向蹭过去。

黑暗中,感官被放大到了极致。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能感觉到汗水滑过皮肤的轨迹,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霉味里,渐渐混入了一丝新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腥气……

越来越浓。

我蹭到了大概的位置,僵硬地停下。伸出手,指尖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颤抖着摸索。

首先碰到的,是粗糙的布料——像是那种山民常穿的土布褂子。布料是湿的,粘稠的湿。

然后,我摸到了一只手。冰冷,僵硬,保持着一种向前抓握的姿态。手腕……上面似乎缠着什么东西?像绳子,又像是……某种坚韧的藤蔓?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指尖继续向上,掠过湿透的胸膛……脖颈……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脸颊时,动作猛地僵住!

皮肤……是冰凉的,但那种触感……不对劲!太……太光滑了?不!不是光滑!是……是松弛!像是……被什么东西整个地……抹平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触电般缩回手,指尖残留着那种令人头皮炸裂的诡异触感。剥皮?!这个词如同恶鬼的獠牙,狠狠啃噬着我的理智!

“呃……呃啊……”

就在这时,库房深处,那堆叠如山的档案柜投下的、最浓重的黑暗里,再次传来了声音!是那个杀手!他没死!但那声音……微弱,嘶哑,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极致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正承受着比凌迟更可怕的折磨!

“谁……谁……饶……”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像漏气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咕噜声,“……不……不是……我……剥……剥皮……” 他似乎在哀求,又像是在极度恐惧下语无伦次地辩解。

剥皮!

这个词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脑海!杀手刚才那声惨嚎,他此刻的哀鸣……都指向同一个恐怖的词汇!难道……黑暗中那个东西……在剥他的皮?!

父亲……“剥皮”……债……杀手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父亲……真的做过这种事?而此刻,就在这黑暗的档案室里,某种……东西……正在对追杀我的人,施加同样的酷刑?!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几乎让我窒息!我猛地转身,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远离那片黑暗!远离那个正在发生的、无法想象的恐怖!

混乱中,我的手肘重重地撞在了一个档案柜的金属角上!

“哐当——!”

一声巨响在死寂的库房里炸开!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

“谁?!”

库房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猛地响起一声厉喝!那声音……嘶哑,苍老,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像是从腐朽的棺木里发出!伴随着这声厉喝,一股难以形容的阴风猛地卷起!库房里堆积的尘土和纸屑被吹得漫天飞舞!

被发现了!

我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任何隐匿,连滚带爬地跳起来,凭着进来时对方向的模糊记忆,像没头苍蝇一样朝着窗户的方向猛扑过去!身后,那片黑暗如同活物般涌动起来!档案柜被猛烈撞击、倒塌的声音,纸张被撕裂的哗啦声,还有那个杀手最后一声短促到极点的、如同被掐断喉咙般的惨嚎,混合着一种如同野兽啃噬骨肉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在死寂的档案室里轰然爆发!

地狱!这里就是地狱!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肺部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终于,模糊的窗框轮廓在黑暗中显现!我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破窗狠狠撞了过去!

“哗啦——!”

腐朽的窗框和玻璃应声碎裂!冰冷的、带着雨腥气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我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库房外面湿滑泥泞的地面上,碎石和玻璃碴子硌得生疼。但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手脚并用地从泥水里爬起来,头也不敢回,朝着医院主楼方向没命地狂奔!背后,那扇被我撞破的窗户,如同一个张开的、深不见底的黑色巨口,无声地吞噬着库房里传出的、最后一点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我脸上的冷汗、泥泞,还有……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我像一条丧家之犬,在空旷无人的医院后院里狂奔,每一次沉重的脚步声都伴随着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在雨夜里孤独地回荡。背后那扇破窗,如同地狱的入口,里面传出的最后那点令人血液冻结的声响,像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我。

一直跑到医院后门堆放废弃药品箱和煤堆的角落,我才敢停下,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砖墙,瘫软下来,剧烈地呕吐。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酸涩的苦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冷,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杀手……被剥皮了?被黑暗里的……那个东西?父亲……剥皮……债……

混乱的思绪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脑海里撕咬纠缠。我猛地甩头,雨水飞溅。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离开!立刻!王德彪的人随时可能出现!赵秉坤的眼线无处不在!

我挣扎着站直身体,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一片模糊。手伸进怀里,紧紧攥住那个油布包裹的铁盒。冰冷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衣服传来,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让我混乱的心神稍微稳定了一瞬。

地图!刺青!归乡路!

这三个词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刺穿了恐惧的迷雾。杀手死了,库房里的东西……无论那是什么,暂时不会追出来。但危险远未结束!王德彪,赵秉坤,他们知道我接触了尸体,接触了刺青!档案室的事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家不能回!医院更不能待!哪里是安全的?

父亲的地图……那张泛黄的皮纸上,除了标记着凶险的古道,一定还有别的!赶尸人不会只走一条路,他们一定有安全的藏身点,有传递信息的隐秘之所!

我猛地将铁盒掏出来,不顾冰冷的雨水打在图纸上,就着远处路灯透过雨幕传来的微弱昏黄光晕,急切地展开那张脆弱的皮纸。雨水迅速浸湿了边缘,墨迹有些晕染。我强压住心头的焦灼,手指颤抖着,在那些密集的符号和路径间疯狂搜寻。

不是“阴风口”……不是“鬼见愁”……那些地方太凶险。我的目光掠过地图上那些代表村落、驿站的小点,最终,死死钉在地图边缘、靠近嘉陵江一条隐秘支流“乌鱼溪”上游的位置。那里,用极其细小的墨点标注着一个不起眼的符号——像半间歪斜的房子,旁边还有一个类似秤砣的标记。

“半间屋,秤砣张……”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猛地跳进脑海!那是父亲早年偶尔提起的一个人,似乎是个住在深山溪涧边、专门为赶尸人打造特殊器具(比如赶尸铃、特制的秤砣用于平衡尸体重量)的孤僻匠人!父亲说过,这人手艺古怪,嘴也极严,只认老司的规矩和信物!那里或许安全!

就那里了!

目标明确,一股狠劲再次从心底涌起。我小心翼翼地将地图重新叠好,塞回油布包,贴身藏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泞,辨认了一下方向,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医院后门那条狭窄、堆满垃圾、污水横流的背街小巷。

雨夜的山城,像一个巨大的迷宫。高高低低的吊脚楼在雨中沉默着,湿滑的石板路反射着幽暗的光。我专挑最偏僻、最肮脏的小巷钻行,避开大路和可能亮灯的窗户。雨水掩盖了我的脚步声,也模糊了追踪者的视线。

不知走了多久,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就在我穿过一片低洼的棚户区,即将靠近嘉陵江边时,一阵由远及近、急促而密集的马靴踏地声,像鼓点一样敲碎了雨夜的沉寂!

“快!这边!别让他跑了!”

是王德彪那粗嘎凶戾的吼声!还有杂乱的喝令声、拉动枪栓的“咔嚓”声!

追兵!这么快就来了?!

我心脏骤停,猛地闪身躲进旁边一个堆满破箩筐的狭窄门洞阴影里,屏住呼吸。几道手电筒的光柱如同探照灯,瞬间刺破雨幕,胡乱地扫射着我刚刚经过的巷口,泥水在光柱下飞溅。

“搜!给老子仔细搜!姓纪那小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爷发话了,他身上有要紧东西,绝不能落到外人手里!”王德彪的声音充满了暴躁和狠毒。

光柱在巷口晃动了几下,脚步声开始分散,朝着不同方向搜索而来。其中一道光柱,正朝着我藏身的门洞方向扫来!

冷汗混合着雨水,瞬间浸透了后背。门洞狭窄,箩筐根本藏不住人!被发现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就在那道光柱即将扫到门洞的刹那——

“哗啦——轰!”

旁边不远处,一间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板棚屋,大概是被雨水浸泡太久,又或者被搜查的士兵粗鲁地撞到,竟然整个儿塌了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断裂的木板、茅草和杂物四处飞溅!

“那边!有动静!”士兵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手电光柱和脚步声立刻转向坍塌的棚屋。

机会!

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混乱,猛地从门洞阴影里窜出,头也不回地朝着与追兵相反的方向、嘉陵江下游的黑暗里狂奔!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脚下泥泞湿滑,几次都差点摔倒。身后,士兵的呼喝声和棚屋坍塌的余响渐渐被雨声淹没。

不能停!绝不能停!

凭着对地图上“乌鱼溪”方位的模糊记忆和对山城地形的熟悉,我跌跌撞撞,一路向着下游奔逃。穿行过死寂的棚户区,翻过一道布满垃圾的矮墙,脚下踩到了松软的滩涂。嘉陵江浑浊的江水在雨夜中奔流的声音越来越响,带着一股湿冷的腥气扑面而来。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拖着几乎麻木的身体,来到嘉陵江一条不起眼的支流——乌鱼溪的入江口附近。这里远离城区,荒僻异常,只有疯长的芦苇在风雨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按照地图的指引,沿着乌鱼溪逆流而上,穿过一片乱石嶙峋的浅滩,再绕过一道长满荆棘的陡峭山壁……

当第一缕惨淡的天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雨云,将眼前的一切染上灰蒙蒙的颜色时,我看到了它。

地图上的标记没有骗我。

在溪流转弯处,一片陡峭山崖的遮蔽下,几根粗大的、歪歪斜斜的木桩支撑着半边摇摇欲坠的吊脚楼,另一半则如同被巨斧劈开,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残梁断柱,倔强地指向阴沉的天空。这就是“半间屋”。雨水顺着残破的屋顶和焦黑的梁柱不断流淌,滴落在下方浑浊的溪水里。

屋前临水的狭小空地上,一个简陋的棚子下,一个巨大的、早已熄灭的火炉旁,散乱地堆放着一些黑乎乎的铁砧、锤头、废弃的铁料。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我,蹲在溪水边,用一把豁了口的破水瓢,舀着浑浊的溪水,慢条斯理地冲洗着一块沾满泥污和铁锈的长条形铁锭。他动作迟缓,像一尊被风雨侵蚀了千百年的石雕。

“秤砣张……”我喉咙干涩,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来。

那佝偻的身影动作顿住了。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水瓢里的水慢慢倒在铁锭上,浑浊的水流冲刷着铁锈,发出细微的哗啦声。

“生人……莫近。”一个苍老、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干巴巴地响起,不带一丝情绪。秤砣张那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生人莫近”四个字,带着山涧溪水般的冰冷,砸在黎明前湿漉漉的空气里。他依旧背对着我,佝偻的身影在灰蒙蒙的天光下纹丝不动,只有那豁了口的破水瓢,还在慢条斯理地舀着浑浊的溪水,一遍遍浇淋着那块布满铁锈的长铁锭。浑浊的水流冲刷着暗红的锈迹,发出单调而顽固的哗啦声。

我站在溪边湿滑的泥地上,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喉咙干得发紧,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砂砾。恐惧和疲惫如同冰冷的铅块,沉沉坠在四肢百骸,但怀里那张油布包裹的地图,隔着湿透的衣服,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脏发慌。

“张……张老伯,”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里拉扯的痛,“我……我不是生人。我姓纪……纪岜沙。纪老三……是我爹。” 最后三个字,我用尽了全身力气。

水瓢悬在了半空。

哗啦的水声戛然而止。

那佝偻的背影,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点一点转了过来。

一张脸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下。那不是一张老人的脸,而是一张……被烈火和岁月反复蹂躏过的、僵硬如铁的面具。皮肤是深褐色的,布满纵横交错的、如同龟裂旱地般的疤痕,将五官挤压得扭曲变形,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眼皮粘连着,只留下两道细窄的缝隙,从那缝隙里,射出两道浑浊却异常锐利的光,像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我脸上。鼻子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孔洞。嘴唇干瘪,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没有表情。或者说,那遍布的疤痕本身,就是一张凝固了所有痛苦和冷漠的终极表情。

他就这样用那双浑浊的细缝眼盯着我,一言不发。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乌鱼溪单调的水流声和雨水敲打残破吊脚楼的滴答声。时间在疤痕的注视下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踩在薄冰上。

“纪老三……”他终于开口,那沙哑的声音像是从破损的风箱深处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摩擦的质感,“……死了?”

我心头猛地一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点了点头,喉咙里堵得厉害,只发出一个含糊的“嗯”。

秤砣张那细缝般的眼睛里,浑浊的光似乎波动了一下,极快,快得像错觉。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沉寂。他不再看我,重新转过身,把水瓢丢进溪水里,任由它漂浮着。然后,他佝偻着背,像一头沉默的老熊,一步一步,踩着湿滑的泥地,走向那半边摇摇欲坠的吊脚楼。

他没说让我进去,也没阻止我。

我站在原地,雨水冰冷地冲刷着身体,犹豫了一瞬。库房里剥皮杀手的惨叫和黑暗中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缠绕上来。王德彪的追兵……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眼前这半间破屋,是唯一可能的庇护所。

我咬了咬牙,拖着沉重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吊脚楼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昏暗。腐朽的木头气息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炭火余烬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年药草和兽皮混合的怪诞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光线从残破的屋顶和墙壁缝隙里吝啬地透进来,勉强勾勒出屋内凌乱的轮廓。

屋子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用粗糙山石垒砌的火塘,里面堆积着厚厚的白色灰烬,只有几块尚未燃尽的木炭,还顽强地透出暗红的微光,散发着微弱的热气。火塘旁边,就是秤砣张打铁的家当——一个巨大的、布满凹坑和锈迹的铁砧,像一头沉默的怪兽蹲在那里。几把锤头随意丢在角落,锤柄油亮,显然是常年摩挲的结果。靠墙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锈迹斑斑的铁料和半成品,有的像扭曲的兽角,有的像粗大的铁钉,还有一些……形状极其古怪,完全看不出用途。角落里,散落着几个乌沉沉的、布满绿锈的铜铃铛,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

秤砣张佝偻着背,径直走到那个巨大的铁砧旁,蹲了下来。他伸出那双如同老树根般粗糙、布满黑色污垢和烫伤疤痕的大手,在冰冷厚重的铁砧底部边缘摸索着。那里积着厚厚的铁屑和灰尘。

他的手指在某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抠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极不规则的铁板竟被他掀了起来,露出下面一个浅浅的、同样积满灰尘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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