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通讯器吼出\"切断远程权限\"的瞬间,卢峰的战术目镜红光突然暴涨。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猛得一滞,指节压得泛白,整个人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似的向后仰——这个总把\"数据不会撒谎\"挂在嘴边的家伙,此刻喉结剧烈滚动着,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破音:\"没用的,林!
他们给系统套了层伪装壳!\"
我踉跄着扑到他身后。
平板屏幕上,原本应该显示\"权限已终止\"的对话框里,数据流正以诡异的螺旋状翻涌,像团被搅乱的绿藻。
卢峰扯下战术目镜砸在桌上,镜片内侧还凝着他的冷汗:\"表面看所有指令都在执行,可底层参数在偷偷跳变。
你看这个输出频率......\"他用指甲尖戳着波形图,\"0.3赫兹的震荡,和世界树根系吸收恒星能量时的生物电脉冲完全吻合。\"
雨水顺着观景台的裂缝灌进来,滴在我后颈,冷得我打了个寒颤。
三天前杰克在品川港咳血时,手里攥着的芯片还带着他的体温,现在它正贴着我舌下,烫得我牙龈发疼。
原来斯隆要的从来不是摧毁护盾站——他是要把这些人类最后的防线,变成世界树的\"根须接口\"。
\"伊恩!\"我转身时撞翻了椅子,金属腿刮过地面的尖啸让所有人一震。
英国情报专家正把加密耳机按在耳侧,领带歪到锁骨,听见我喊他,喉结动了动:\"正在同步各国护盾站数据......北美深空站回复,他们的共振频率偏差值从0.01跳到了0.27;欧洲阿尔卑斯站更糟,已经检测到......\"他突然捂住耳机,指缝里漏出电流杂音,\"检测到递归式代码植入。\"
奥利维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右边。
这个总把\"双面间谍不可信\"刻在眉峰的女人,此刻正咬着下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战术背心的魔术贴。
她盯着伊恩电脑上跳动的红色警告,突然扯下自己的外套袖子,用力擦了擦满是雨水的键盘:\"需要我做什么?
密码破译还是防火墙重构?\"她抬头时,睫毛上沾的雨珠晃了晃,\"杰克用命换的情报,我得帮他把剩下的路走完。\"
通讯器里突然炸开佐藤的声音,带着金属混响的日语:\"林,我们到主控室了。\"我这才注意到观景台不知何时空了——佐藤带着四个技术人员,不知什么时候扛起工具箱冲了出去。
现在他的声音里带着急促的喘息,背景音是此起彼伏的警报:\"看这个!\"屏幕切换成主控室的实时画面,全息投影里,原本应该是线性结构的防护算法,此刻正像活物般蠕动,无数光链首尾相接,形成蜂窝状的递归网络。
佐藤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这不是代码,是......\"他突然顿住,抬头时额角的汗正滴进衣领,\"是模仿生物神经网络的结构。
每个节点都在自我复制,就像......\"他的喉结动了动,\"就像世界树的根系在生长。\"
观景台的灯光突然闪了闪,重新亮起时,卢峰正把杰克的银戒套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刻着\"艾丽卡\"的戒指太小,卡在指根处,像道苍白的枷锁。
他抬头时,眼睛里的红血丝让我想起三个月前维也纳的雨夜,杰克醉醺醺地说要带艾丽卡看\"发光的树\",当时我们都以为那是酒后胡话。
\"隔离程序需要十分钟。\"佐藤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刺啦声,\"但他们在代码里埋了自毁开关,每切断一个节点,就会触发三个新的......\"
我摸出舌下的芯片,它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十七个绿色节点在雨幕中亮起的画面突然浮现在眼前,和主控室里蠕动的光链重叠在一起。
尤里的笔记突然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那个在西伯利亚冰层里冻了二十年的老教授,曾在最后一页用血写过:\"世界树不会直接摧毁文明......\"
警报声再次拔高,我盯着平板上不断跳动的绿色节点,突然想起杰克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逐渐松开时,血沫混着气音漏出来:\"林......它要的不是恒星......是......\"
雨幕里,东京塔的红光穿透玻璃,在芯片表面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那些光斑连成线,像极了世界树根系里流动的荧光。
尤里的笔记突然在太阳穴上炸开。
我死死攥住桌沿,指节抵着金属台面发出咯咯轻响——那个在冰层里冻了二十年的老教授,用血写在最后一页的话,此刻像根烧红的钢针扎进我脑子:“世界树不会直接摧毁文明……它会吸收它们。”
“吸收。”我对着空气吐出这个词,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雨水顺着后颈流进衣领,我却觉得浑身发烫。
原来斯隆的目标从来不是破坏护盾站——他要让这些人类用最后资源筑起的堡垒,变成世界树的“营养接口”。
那些蠕动的递归代码根本不是攻击,是世界树在“扎根”。
“卢峰!”我扑到他身边时,他正用袖子擦着战术目镜内侧的雾气,镜片上还沾着刚才砸桌时崩裂的细痕。
听见我喊,他猛地抬头,眼白里的血丝像蛛网般攀到瞳孔边缘。
我抓着他肩膀,能感觉到他肌肉在发抖——不是害怕,是强压着的亢奋:“逆向注入干扰协议,让它误以为连接完成。”
“什么?”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指甲盖泛着青白。
“世界树需要确认接口稳定才会开始吸收。”我扯过他的平板,用拇指关节敲着不断膨胀的蜂窝状光链,“如果我们伪造一段完成信号……”
“会触发它的自毁机制吗?”他突然打断我,喉结上下滚动,“不,它需要的是‘活着的接口’。伪造完成信号……”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盯着数据流的眼睛慢慢睁大,“会让它暂停生长,给我们争取切断根须的时间!”
警报声里,他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翻飞,速度快得像团虚影。
我能看见他后颈的汗毛因为紧张竖起来,每敲下一个字符,肩膀就微微颤抖一下。
杰克的银戒在他无名指上勒出红印,随着手指动作闪着冷光——那是艾丽卡的婚戒,杰克总说等战争结束要补办婚礼。
“测试脚本需要三十秒。”他突然按下回车,屏幕上跳出绿色的“模拟运行中”,“但实际上传只有……”
“七秒。”我盯着右下角的倒计时,额角的血管跳得生疼。
东京站的主电源显示剩余电量8%,斯隆的人肯定切断了外部供能,等电池耗尽,所有数据都会被自毁程序吞掉。
卢峰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
他扯松领口,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键盘上,在“Enter”键旁洇出个深色的圆斑。
“模拟通过!”他喊了一嗓子,手指悬在上传键上方,“但……”
“没有但!”我抓住他手腕按下去。
蜂鸣声撕裂空气的瞬间,观景台的灯光突然全灭。
黑暗里,卢峰的战术目镜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那是上传成功的标志。
备用电源启动时,我看见他额角的汗在蓝光里发亮,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成了”。
主控室的通讯器突然炸响佐藤的欢呼,带着破音的日语:“光链停止生长了!现在正在收缩……林,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没回答。
视线扫过伊恩的电脑,他正咬着下嘴唇,手指快速敲击着杰克留下的芯片读卡器。
“林!”他突然抬头,蓝眼睛里映着屏幕的幽光,“芯片里有份加密日志,我破解了……”他喉结动了动,“显示‘零点’在激活南极洲的隐藏设施。坐标是……”他报出一串数字时,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那是冷战时期废弃的北极星研究基地,二十年前因为核泄漏被封死在冰盖下。
“召集突击队。”我扯过战术背心套上,金属搭扣咔嗒扣紧的声音让奥利维亚猛地抬头。
她还站在原地,手指还抠着魔术贴,指腹已经泛白。
“你还信不过我?”我一边检查枪套一边问她。
雨水顺着她发梢滴在战术背心上,晕开个深色的点。
她盯着我胸前的证件牌看了三秒,突然伸手扯过自己的步枪,保险栓“咔”地一声打开:“杰克最后给我发过消息。”她声音很轻,混着警报的嗡鸣,“他说‘如果我死了,帮林看住后背’。”
我愣住时,她已经转身走向装备区。
黑色的战术靴踩过积着雨水的地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运输机十分钟后起飞。”伊恩把打印好的坐标拍在我手里,纸页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热度,“但……”
“没有但。”我打断他,转身往出口走。
“林!”
卢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时,他正站在观景台中央,杰克的银戒在他手上闪着微光。
雨水还在顺着裂缝往下滴,有一滴正好落在他鼻尖,又顺着下巴滚进衣领。
他的表情很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被忽略的细节:“为什么‘零点’要让我们发现这个设施?”
我脚步顿住。
“他们知道杰克会死。”他向前走了一步,雨水在他脚边溅起小水花,“知道芯片会到我们手里。那为什么还要把日志留在里面?”
运输机的轰鸣声突然从窗外传来,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我望着他身后跳动的绿色数据,突然想起杰克咽气前沾着血沫的脸——他说“它要的不是恒星……是……”
“或许……”我摸了摸舌下已经冷却的芯片,“它要的是我们。”
卢峰的瞳孔猛地收缩。
通讯器里传来机长的催促:“林博士,运输机准备完毕。”
我拍了拍他肩膀,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得像根钢索。
“一起去。”我说着走向出口,雨水打在脸上,凉得刺骨。
舱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我看见卢峰抓起桌上的战术目镜,跟着跑了过来。
他的影子被舱门的灯光拉得很长,像根延伸向冰原的线——那里有废弃的基地,有未知的设施,还有……
世界树的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