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海啸的狂涛席卷天地,昆仑山脚这片崩坏的源头之地,已化为法则的炼狱。无形的乱流裹挟着亿万生灵破碎的记忆、错乱的存在、扭曲的血脉与断裂的时空,如同亿万头疯狂的混沌巨兽,持续不断地冲击、撕咬着冷月仙子撑开的寒冰孤岛。
冰蓝的寒雾剧烈蒸腾,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冷月素白的身影在狂暴的冲击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每一次无形的法则乱流轰击在寒冰壁垒上,都让她周身萦绕的寒气黯淡一分,嘴角溢出的淡金色血线便加深一丝。她冰魄寒眸中光芒璀璨到极致,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竭力维持着这方寸之地的稳定。壁垒之上,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加深,每一次冲击都带来冰屑飞溅的刺耳声响,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崩碎。
而孤岛之内,是更加凶险的景象。
“呃啊——!”
苏半夏蜷缩在地的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落!她口中不断喷涌出冰蓝与翠绿交织的诡异血液,每一次喷吐,生命的气息便弱上一分。她掌心的并蒂灵根,此刻已完全失衡!冰蓝的那一半如同贪婪的饕餮,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冰寒光芒,疯狂地吸附、吞噬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混杂在因果海啸中的极致痛苦、绝望与恐惧的负面情绪碎片!这些污秽的“养料”注入,让冰蓝灵根的力量急剧膨胀,散发出的寒气带着一种亵渎生命的恶毒,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出黑色的裂痕。而翠绿的那一半药灵之力,则在冰蓝的绝对压制下,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徒劳地释放着柔和的碧绿辉光,试图修复苏半夏被冰寒侵蚀、布满裂痕、近乎透明的身体,却杯水车薪。
冷月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铁爪攥紧!她能清晰地“看”到,苏半夏的生命本源,正如同被点燃的灯油,在冰蓝灵根这疯狂的鲸吞下飞速流逝!那冰蓝的光芒越盛,苏半夏的生命之火便越微弱!
“半夏!醒来!” 冷月清叱,分出一股精纯的寒流试图压制那失控的冰蓝灵根。然而,那冰蓝灵根此刻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股混合着亿万痛苦哀嚎的混乱意念猛地反冲而出,狠狠撞在冷月的寒流上!冷月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压制被迫中断。冰蓝灵根的光芒更加炽盛,苏半夏的身体随之剧烈抽搐,皮肤下的冰蓝裂痕如同活物般蔓延,仿佛下一刻她的整个身躯便会彻底冰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盖过了因果海啸的轰鸣,猛地从冷月身后炸响!
嵌在巨大山岩裂缝中的齐不语,身体正经历着超越极限的恐怖异变!亿万混乱的因果碎片通过他右眼的琥珀裂痕,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疯狂地灌入他的识海!帝王权欲、痴女相思、魔修快感、飞升感悟、远古时空烙印……无数截然不同、相互冲突的存在信息在他意识中疯狂碰撞、爆炸!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扭曲,皮肤表面鼓起无数游走的能量包块,时而炽热如熔岩,时而冰寒如玄冰,时而散发草木清香,时而溢出尸骸腐臭!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仿佛随时会被这混乱的力量从内部撑爆!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溶解、存在即将被彻底抹去的深渊边缘,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超越了一切混乱与痛苦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意志,猛地冲破了亿万碎片的淹没!
苏半夏!
那濒死的气息,那飞速流逝的生命之火,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齐不语混乱意识的核心!
不能死!
他喉咙里滚动着破碎的嘶吼,那并非语言,而是最原始的生命本能!在这股本能的驱使下,他那被亿万碎片冲击得近乎溃散的意识,如同溺毙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疯狂地凝聚、挣扎,强行将所有的混乱、所有的痛苦、所有灌入的驳杂信息,都暂时压下!
右眼深处!
那道贯穿琥珀色瞳孔的裂痕,此刻不再是单纯吞噬混乱的漩涡!在齐不语那超越极限的意志凝聚下,裂痕的边缘,竟开始逆向旋转!浑浊的光流不再无序涌入,而是在裂痕内部形成两个逆向咬合、疯狂旋转的、由纯粹时光之沙与混乱因果碎片强行压缩凝聚而成的——法则齿轮!
齿轮旋转,发出无声却仿佛能切割时空的尖啸!
琥珀色的瞳孔,在齿轮旋转的瞬间,骤然变得无比深邃、空洞!仿佛穿透了肉体的屏障,穿透了混乱的因果洪流,直接“看”向了那维系着苏半夏存在的、无形的命运轨迹!
在齐不语此刻这双超越常理的“视界”中:
苏半夏的存在,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形。她变成了一条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流淌在混乱因果海洋中的光之河流!河流的主体呈现出充满生机的翠绿色泽,那是她本源药灵与生命力的具象。然而此刻,这条翠绿的光河,正被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极致冰寒与恶毒诅咒气息的暗蓝色洪流疯狂侵蚀、污染!暗蓝洪流的源头,正是她掌心那失控的冰蓝灵根,它如同一个黑洞,不断从因果海啸中汲取负面能量,壮大自身,反过来加速吞噬着翠绿光河!
更可怕的是,在这条代表苏半夏存在的翠绿光河前方,在极其短暂的“未来”时间线上,齐不语清晰地“看”到: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污秽、几乎由纯粹绝望与湮灭构成的暗红浊流,正如同潜伏在河床下的恶蛟,即将从混乱的因果乱流中凝聚成型,带着毁灭一切的恶意,狠狠地撞向那条已经摇摇欲坠的翠绿光河!一旦撞上,翠绿光河将瞬间崩解,苏半夏的存在将彻底湮灭!
那是既定的厄运!
是苏半夏在冰蓝灵根失控、因果海啸冲击下,即将迎来的、无可避免的毁灭命运!
“不——!”
齐不语混乱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那逆向旋转的琥珀齿轮转速瞬间提升到极限!齿轮咬合处,迸发出刺目的、带着时间切割之力的光芒!
窃!
不是窃物!不是窃法!
而是……窃命!
他要窃取的,是那一段即将发生的、缠绕在苏半夏命运轨迹之上的——既定厄运!
枯瘦的、布满污垢和细微伤口的右手,在齐不语意志的疯狂驱使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带着一种超越物理空间的诡异穿透力,狠狠地抓向苏半夏头顶上方那片虚无的、只有他能“看见”的命运轨迹!
目标——锁定那即将凝聚成型的暗红厄运浊流!
就在他五指即将触及那片虚无轨迹的瞬间!
轰——!!!
整个因果海啸的狂暴乱流,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挑衅与刺激,瞬间沸腾了!无形的法则风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无数混乱的因果碎片、时空乱流、存在信息,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疯狂地汇聚、凝结,化作亿万根无形的、带着撕裂灵魂剧痛的法则尖刺,朝着齐不语那只伸向命运的手,狠狠攒射而来!
嗤嗤嗤——!!!
齐不语抓向虚空的右臂,在冷月惊骇的目光中,瞬间变得……透明!仿佛由琉璃构成!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从指尖开始,顺着小臂、手肘、肩膀,闪电般向上蔓延!裂痕之中,没有鲜血流出,只有混乱的光影碎片在疯狂地逸散、湮灭!那是他自身的存在法则,被狂暴的因果反噬之力强行撕裂、瓦解!
难以想象的剧痛!
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灵魂!又像是整个身体被投入了时空乱流中反复碾压、撕扯!齐不语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右眼中逆向旋转的琥珀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随时会崩裂的刺耳尖鸣!
但他那只布满裂痕、近乎透明的手臂,却如同焊死在虚空中,没有丝毫退缩!五指死死地“抓”住了那片无形的轨迹!
抓住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枯瘦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法则刻刀,深深地“切入”了那即将成型的暗红厄运浊流的核心!那浊流充满了暴戾、绝望、毁灭的意志,疯狂地挣扎、反噬,试图将他的手指连同整个手臂都彻底腐蚀、吞噬!
“给我……过来!” 齐不语混乱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右眼深处,那对逆向旋转的琥珀齿轮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时光之沙在齿轮的碾压下化作最精纯的切割之力,强行斩断了那暗红厄运浊流与苏半夏命运轨迹之间的、尚未完全固化的因果连接点!同时,一股源自他“无因果”命格裂痕的、强行吸附一切无主存在的吞噬之力,顺着他的手臂,如同无形的钩锁,狠狠钩住了那段被斩断的厄运!
嗡——!!!
一股粘稠、沉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绝望与湮灭气息的暗红色能量流,被齐不语那布满裂痕的透明手臂,硬生生地从苏半夏头顶的虚无命运轨迹中……抽离了出来!
这过程缓慢而恐怖!
如同从沸腾的岩浆中,强行抽出一根烧红的、随时可能断裂的铁链!
每抽出一寸,齐不语右臂上的裂痕便加深一分、蔓延一尺!逸散的混乱光影碎片更加密集!他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喉咙里的抽气声变成了痛苦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右眼的琥珀齿轮光芒明灭不定,旋转的速度时快时慢,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而那段被强行抽离的暗红厄运能量流,在脱离苏半夏命运轨迹的瞬间,如同被激怒的毒龙,疯狂地扭动、咆哮!它本能地想要寻找新的寄生目标,或者重新融入混乱的因果海啸。然而,齐不语右眼裂痕的吞噬之力死死地吸附着它,手臂上时光齿轮的切割之力如同无形的牢笼,将它强行禁锢!
“凝!” 齐不语混乱的意识发出最后的指令!那布满裂痕的透明手臂猛地一握!
掌心之中,那被强行抽离、禁锢的暗红厄运能量流,在时光之力的切割压缩与无因果命格的吸附下,发出无声的、充满极致怨毒的尖啸,疯狂地扭曲、坍缩!
最终,凝聚成一颗……
鸽卵大小、通体暗红、表面布满了无数痛苦扭曲面孔浮雕的……不祥晶体!
晶体内部,粘稠的暗红流光如同污血般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湮灭气息。那些浮雕面孔无声地张着嘴,仿佛在永恒地尖叫、诅咒着被窃取的命运!
就在这厄运血晶成型的刹那!
“噗——!”
齐不语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和混乱光影的污血!那只布满裂痕、近乎透明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软软地搭在身侧,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冰霜与不断湮灭的光屑,仿佛随时会彻底破碎、消散。他右眼中的琥珀齿轮停止了旋转,光芒彻底黯淡,瞳孔深处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混沌。整个人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意识再次被汹涌的混乱碎片淹没。
然而!
就在那颗厄运血晶被抽离、凝聚的瞬间!
蜷缩在地的苏半夏,身体猛地一震!
那疯狂吞噬负面能量、散发着恶毒寒意的冰蓝灵根,如同被掐住了七寸的毒蛇,光芒骤然一滞!侵蚀她翠绿生命光河的暗蓝洪流失去了后续的“厄运”推动力,势头猛地一缓!
虽然冰蓝灵根依旧在贪婪吸附着海啸中的负面碎片,苏半夏的生命气息依旧在流逝,但那即将彻底湮灭的、断崖式的崩塌感,被强行中止了!她掌心的翠绿灵根,趁着这万分之一刹那的间隙,猛地释放出一股柔和的、充满生机的碧绿辉光,艰难地护住了她最后一丝生命本源!
冷月仙子冰魄寒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清晰地“看”到,缠绕在苏半夏命运轨迹上的那条狰狞的暗红厄运浊流……消失了!被齐不语那只布满裂痕、近乎破碎的手臂,硬生生地……偷走了!
盗命者!
他窃取的,不再是物品,不再是法则。
而是……命运本身!
冷月看着齐不语垂落的手臂,看着那颗悬浮在他掌心上方、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厄运血晶,又看着苏半夏那暂时脱离了湮灭边缘、却依旧危在旦夕的身体,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冰冷的决绝瞬间淹没了她。
他窃来的,是厄运的毒果,亦是续命的残烛;那布满裂痕的手掌托起的,是足以焚毁自身的业火,也是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