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倒计时与数据幽灵
冰冷的金属触感，消毒水混合着血腥的独特气味，还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低沉的嗡鸣。
这些破碎的感知碎片，像从深海中偶然浮起的气泡，在无边无际的混沌黑暗中一闪即逝。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意识如同散落在宇宙尘埃中的碎片，艰难地、缓慢地尝试着聚拢。每一次尝试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难以名状的虚无感。没有身体，没有视觉，没有听觉，只有这些断断续续、模糊扭曲的“感觉”和……一种冰冷、庞大、由无数0和1构成的“存在”感。
我是……林默？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点亮了某些碎片。审判庭……聚光灯……赵振坤……后颈的剧痛……倒下……黑暗……
*死亡。*
这个认知如同冰锥，刺穿了混沌。但紧随其后的并非恐惧或绝望，而是一种荒谬绝伦的困惑——为什么我还能“感觉”？为什么我还能“思考”？
嗡鸣声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带着某种规律性的脉冲。它不再是单纯的背景噪音，更像是一种……语言的雏形？一种冰冷的数据流？
“目标……林默……神经端口……过载……确认……”
“外部……能量注入……残留物……钌-106……同位素……”
“记忆……核心……云端……受损……未完全……上传……”
“意识……活动……微弱……异常……波动……”
断断续续的词语，冰冷的合成音调，强行挤入林默（或者说，他残存的意识感知）的“思维”中。是设备？是监控系统？是谁在分析他的……尸体？
他想呐喊，想质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一团被困在数据深渊里的、迷茫的幽灵。
现实世界，市局物证分析实验室。刺眼的白光下，江屿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高倍电子显微镜的屏幕。屏幕上，正是从林默后颈破损处提取到的、那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属熔融残留物。
“结果出来了。”技术警员小王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和凝重，“江法医，您是对的！残留物主要成分是*高纯度钌-106*！还混合了微量的铱合金和一种……暂时无法完全解析的有机聚合物！”
“钌-106？”江屿猛地抬起头，护目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一种极其稀有且高度管制的放射性同位素，通常只存在于最尖端的核医学或高能物理研究领域，更重要的是——它**绝不可能**是“记忆之镜”神经端口本身的构成材料！
“这完全排除了‘设备故障’的可能性！”小王激动地说，“这是外部攻击的铁证！而且是一种非常规的、高度特制的武器！这种能量束聚焦性极强，瞬间穿透防护服和皮肤，精准灌入神经端口，引发内部过载爆炸！设计目的就是*一击必杀且伪装成事故*！”
“幽灵使用的凶器。”江屿的声音冰冷。她立刻拨通了陈国栋的电话：“陈队，物证确认。凶器是一种使用*钌-106同位素*作为能量源的高能脉冲发射器，高度专业化，民间不可能拥有。来源指向军工、国家级研究机构或……‘记忆之镜’公司最顶级的安保部门内部。”
电话那头，陈国栋沉默了几秒，声音沙哑：“知道了。VIp包厢那边有新发现。我们找到了包厢独立通道的隐秘入口，避开了所有常规监控。入口处发现了*极其细微的纳米级纤维*，材质特殊，正在比对。另外，”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低沉，“赵振坤开口了。”
看守所特审室内，灯光惨白。赵振坤坐在束缚椅上，脸色依旧灰败，但之前那种濒死的绝望似乎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混合着恐惧和……隐秘亢奋的神情。
“我说，我都说！”赵振坤的声音嘶哑，眼神却闪烁着异样的光，“那个化工厂雨夜……我承认！我是在处理‘麻烦’！但那些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处理了‘结果’！真正动手的是……是‘他们’！”
“‘他们’是谁？”陈国栋厉声问。
赵振坤神经质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仿佛怕被无形的眼睛盯着，压低声音：“我不知道具体名字！每次都是单线联系！代号……‘清道夫’！非常专业，非常……可怕！林默查得太深了！他快查到‘他们’了！所以……所以他必须死！”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陈国栋：“林默一死，直播中断，我的那段关键记忆数据*没有被完整提取上传云端*！只有最初的一些模糊碎片！最重要的部分，还在我脑子里！这是唯一的筹码了！”他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仿佛劫后余生的笑容，“‘他们’现在不敢动我！动我，那段记忆就彻底没了！‘他们’也完了！”
“林默死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江屿的声音突然通过审讯室的通讯器传来，清晰而冷静。
赵振坤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恐惧和……茫然。“我……我当时吓懵了……就看到他倒下去……然后一片混乱……”
“你在狂喜。”江屿的声音如同手术刀，“直播最后画面捕捉到了你的眼神。为什么？”
赵振坤身体剧烈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我……我没有……你看错了！我只是……只是看到那个魔鬼终于死了！解脱了！对！是解脱！”
他的否认苍白无力，眼神深处那瞬间的狂喜被更深的恐惧取代，仿佛想起了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混沌的数据深渊中，林默的意识碎片捕捉到了新的“感觉”。
一种……冰冷、锐利、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是江屿？她在看他的尸体？
紧接着，是赵振坤那嘶哑、扭曲、充满恐惧和谎言的声音碎片传来：
“……‘清道夫’……”
“……快查到‘他们’了……”
“……必须死……”
“……狂喜……解脱……”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林默的意识之海，激起剧烈的震荡。愤怒！困惑！还有一丝……冰冷的明悟！赵振坤知道！他知道凶手是谁！至少知道一部分！他的狂喜不是因为解脱，而是因为他认为**杀手的出现，意味着“他们”出手保他了**！
林默的意识剧烈翻涌，他拼命想将这股意念传递出去！警告江屿！警告陈国栋！赵振坤是关键！他在撒谎！“清道夫”！追查“他们”！
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排斥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仿佛整个数据世界都在排斥他这个“异物”。剧痛再次席卷“意识”。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盖过了所有噪音：
【警告：异常意识波动超出阈值。检测到未授权意识残留。】
【执行深层清理协议。倒计时：71:59:59… 71:59:58…】
清理？倒计时三天？
不！
不能消失！
真相……
林默的意识在冰冷的倒计时声中，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挣扎着，试图抓住任何一点现实的锚点。他感知到了……江屿放在他尸体冰冷手臂上，那只带着专业手套的手的……极其微弱的压力和温度！
别信……赵振坤……
小心……“清道夫”……
倒计时……
他用尽所有残存的意念，朝着那唯一的“感觉”方向，发出无声的呐喊。
验尸台旁，江屿正俯身准备进行更深层次的解剖。她的指尖隔着薄薄的乳胶手套，轻轻按在林默冰冷僵硬的前臂上，寻找下刀的最佳位置。
突然！
她的指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
像微弱的电流，又像濒死神经末梢最后的抽搐。但位置……不对！这绝不是正常的尸僵反应或解剖可能引发的现象！
江屿的动作瞬间凝固！她猛地低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自己的指尖和林默那毫无生气的皮肤。
错觉？
不！法医的直觉和指尖的专业触感告诉她——刚才那一下，是真实的！
一股寒意，混合着前所未有的惊骇，瞬间从她的脊椎窜上头顶！
就在这时，技术警员小王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手里举着一个物证袋，里面是一个小巧的、被砸碎的特殊装置残骸。
“江法医！陈队！VIp包厢找到的！就在幽灵杀手待过的位置下方缝隙里！不是武器！是……是‘记忆屏障’发生器！最新型的！能短时间屏蔽特定区域内所有生物电信号和微弱电磁波，让最灵敏的探测设备都失效！”
陈国栋瞳孔骤缩：“‘记忆之镜’公司最高安保级别才配备的设备！凶手……能拿到这个？！”
江屿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林默冰冷的手臂移向小王手中的物证袋，再看向审讯室监控屏幕上赵振坤那张惊恐扭曲的脸。
林默尸体那微不可查的颤动……
幽灵杀手使用的顶级内部装备……
赵振坤漏洞百出的谎言和恐惧……
还有……林默临死前那句未尽的“怎么会是……你？”……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在她冰冷沉静的心中炸开：
凶手不仅存在。
而且，拥有极高的权限。
甚至……可能就在“信任圈”之内？
林默最后那无声的呐喊，仿佛穿透了生死的界限，在她耳边冰冷回响：
*别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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