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正是洛鸢。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与由衷的感激,盈盈一笑,对着徐锋深深一福。
在她身后,还跟着三位年轻女子,俱是精神抖擞,衣着也颇为得体,眉宇间带着一股难言的英气。
徐锋眉峰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四人,正是当初他在那人牙子窝棚救下的四个“货品”。
数月不见,她们竟已脱胎换骨,与当初那副形容枯槁、满眼绝望的模样判若两人!
尤其是洛鸢,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的狼狈?
阳光之下,四人身姿挺拔,气度已然迥异。
洛鸢立于最前,一袭素雅的青裙,却丝毫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与决断。她脊背挺直,目光清亮,那份曾被苦难磨砺出的坚韧,此刻化作了沉静的气场,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强大。
浴火重生,风华更胜往昔!
她身侧的青儿,依旧是那般温婉娴静,一双眸子水盈盈的,看向徐锋时,带着如水般的感激与依赖。只是那眉梢眼角,已褪去了当初的怯懦,添了几分从容与安定。
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满仓。
昔日那个瘦小干瘪、只敢在角落里瑟缩的少女,如今个头猛地拔高了一截,她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股机灵劲儿,脸上洋溢着少年人特有的活泼与朝气,再无半分阴霾。
最后一位女子,名唤巧秀,此刻也是文静地立着,眉眼柔顺,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温柔得仿佛能化开冰雪。
“若非徐大人当日的提点,还有那份雪中送炭的银两,”
洛鸢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我们姐妹几个,怕是早就饿死街头,更遑论今日这点微末成就。”
她语气一顿,眼中骤然迸射出刻骨的恨意与释然的泪光。
“我洛家一百三十余口人的血海深仇,若非大人,何年何月才能得报!这份恩情,洛鸢此生此世,没齿难忘!”
言罢,她便要再次拜下。
徐锋连忙虚扶一把,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洛姑娘言重了。你们能有今日,靠的是你们自己的聪慧与坚韧。我不过是适逢其会,略尽绵力罢了。”
“不!”洛鸢倔强地摇了摇头,眸光坚定,“大人于我们,是再造之恩!没有大人,便没有我们姐妹的今日,更没有洛家的沉冤昭雪!这一点,我们心中清楚得很!”
她这般坚持,徐锋也不好再推辞,只得无奈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受了这份郑重的感谢。
他心中暗忖,当初不过是顺手为之,却不想结下了这般善缘。
“此间事了,我亦准备启程返回京城。”徐锋话锋一转,看向她们,“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回京城?”满仓眼睛一亮,抢先一步,声音里满是兴奋与向往,“徐大哥,我们跟你一起去京城!行不行?”
她如今对徐锋的称呼,也从“大人”变回了“徐大哥”,显得亲近了不少。
洛鸢也是眸光微动,随即轻轻颔首,看向徐锋,语气中带着一丝征询。
“若大人方便,我们愿追随大人左右,也好有个照应。”
徐锋闻言,倒是有些诧异。
“你们在沧州的生意,不是刚有起色?就这么放下了,岂不可惜?”
他记得洛鸢她们凭借他的资助和自己的能力,在沧州做起了些正经买卖,如今看她们的穿着气度,显然是做得不错。
洛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似嗔非嗔地横了他一眼。
“怎么?徐大人是信不过我们姐妹的本事,觉得离了沧州这块地,我们就做不成生意了?还是说,大人觉得,我们的生意,就做不到京城去?”
。
徐锋不由失笑,轻轻摇头。
“自然不是。以洛姑娘的才智,这生意做到天涯海角,我都信。”
他这话并非恭维。洛鸢的坚韧与智慧,他是亲眼见识过的。
这人情,怕是越欠越多了。也罢,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正说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刘夫子与石岸一同步出衙门,瞧见徐锋与洛鸢等人相谈,便也走了过来。
“徐大人,这是要启程了?”刘夫子声音略带沙哑,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既有欣慰,也有不舍。
石岸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那双眼睛,也流露出明显的不舍。
徐锋转过身,对着二人微微颔首。他看向石岸,目光温和。
“石岸,待你金榜题名,我便派人接你与夫子同去长安。到时,我们长安再会。”
长安,长安,也不知那座天下雄城,如今是何等景象。
石岸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挠了挠头。
“徐大哥,你这般说,岂不是……岂不是我这辈子都未必能再见着你了?”
他对自己能否高中,显然信心不足。
徐锋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石岸的肩膀,语气中带着鼓励。
“男子汉大丈夫,对自己有点信心!勤学苦练,功不唐捐。我相信你,定能一飞冲天!”
石岸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咧了咧嘴,眼中却多了几分亮光。
徐锋复又转向刘夫子,躬身一揖,
“老师,弟子不孝,此去经年,不能在您膝下侍奉汤药,还望老师保重身体。”
他这一声“老师”,叫得真心实意。
刘夫子虽然并未教他太多实际的学问,但那份长者之风,那份在关键时刻的提点与维护,他都铭记在心。
刘夫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伸出干瘦的手,也学着徐锋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却带着几分释然与洒脱。
“你这小子,莫说这些酸话。老夫心里清楚,你哪里需要老夫这点微末道行来帮你?说到底,还是老夫我,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平白得了个你这样的弟子,哈哈哈!”
他朗声一笑,随即神色一肃,从怀中摸索了片刻,掏出一面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金牌,不由分说地塞进徐锋手中。
“这个,你拿着。”
徐锋只觉掌心一沉,低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那金牌入手冰凉,正面雕龙画凤,背面赫然是两个篆书大字——“免死”!
这……这竟是免死金牌?!
此等重物,他如何敢收?
“老师!这万万不可!”徐锋大惊失色,急忙要将金牌推回去,“此物太过贵重,弟子万万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