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亮,
薄如蝉翼的晨雾萦绕在武当山间。
邱白推开房门,深深吸入那清冽气息的空气,只觉的一夜安睡后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通体舒坦。
“又是美好的一天!”
他伸了伸懒腰,对着朦胧山色轻声自语,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伸手将包袱挂在肩上,又提起武当派的制式长剑,准备踏上行程。
迈出小院,刚到紫霄宫。
一个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从紫霄宫的里面传来。
“如此清晨便整装待发,可是迫不及待要下山了?”
邱白循声望去,只见大师伯宋远桥早就已在紫霄宫内,他的身旁依次站着面容冷峻的俞莲舟、总似在沉思的张松溪,以及一脸跃跃欲试的殷梨亭,还有存在感不强的莫声谷。
几位师伯竟好似约好了一般,在此等候。
“弟子邱白,见过几位师伯师叔。”
邱白见到几人,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他快步上前,朝着几人躬身行礼,笑着说:“弟子正欲向各位师伯辞行,怎敢劳烦师伯们在此等候。”
宋远桥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脸上是长辈特有的宽厚。
“带上这个。”
他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木质令牌,将令牌放入邱白手中。。
邱白低头,看着手中那块木牌,其上的武当二字铁画银钩。
“江湖人心险恶,此物虽小,却是我武当信物。”
“若遇难处,天下道观,乃至与武当交好的武林同道,见此令如见武当门人,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听到宋远桥这话,邱白看着手中的这块木牌,顿觉得沉甸甸的。
这就是大门派的底蕴啊!
他在华山派那么久,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须知华山派还是江湖上顶尖的门派。
都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武当派,就能做到。
只能说张三丰甲子荡魔,打出来的偌大家产啊!
宋远桥见邱白低头看手中的令牌,又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青色钱袋。
“这些盘缠你收好,穷家富路,莫要在银钱上受了委屈。”
“大师伯……”
邱白握紧手中的令牌,又看着那递过来的钱袋,不由心头一热。
昨天他给宋青书说自己那些武道思维之时,宋远桥还不开心,今日却为自己准备了这么多。
人啊,还真是奇怪的动物。
“你的虎爪手已有几分火候,但切记,绝户之意,在于制敌而非夺命。”
俞莲舟见邱白反应,微微摇头,遂开口转移话题,带着他山岳般的沉稳气势,冷冷道:“非到万不得已,生死相搏之时,不可轻用。”
他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邱白,开口嘱咐道:“招式为形,内力为根。”
“形易学,根难筑。”
“你如今虽然下山行走江湖,但是你需得切记,莫要荒废了内功的修习。”
“内力深厚,寻常招式亦能化腐朽为神奇。”
俞莲舟的这番话,当真是纯干货。
邱白也是连连点头,郑重应诺。
“二师伯的教诲,弟子字字铭记,绝不敢忘。”
“邱白,只是教你点东西而已,别这么紧张。”
一旁的张松溪笑笑,伸手轻轻拍了拍邱白的肩膀,将他注意力引回,语气温和的说:“江湖之中,真真假假,人心难测。”
“有人笑脸迎人,背后或许藏着刀子;有人哭穷诉苦,转眼便进赌坊花天酒地。”
“遇事多留个心眼,莫要被表象所惑。”
话说到这里,他带着唏嘘的声音响起。
“与人结交,不卑不亢,既不失我名门正派的气度,也莫要轻易掏心掏肺。”
“须知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邱白深深点头,朝张松溪神色凝重的拱了拱手,道:“四师叔的金玉良言,弟子定当时时琢磨。”
“哎呀,你们一个个说得这般严肃!”
“小白,你也别被他们吓着了!”
殷梨亭挤上前来,俊朗的脸上洋溢着热情,他用力搂着邱白的臂膀。
“江湖虽大,但也有趣得紧!”
“尤其是到了江南地界,要是遇到什么不开眼的宵小为难你,你就大声报上我殷六侠的名号!”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嘿嘿,虽说我这名号可能不如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响亮,多半吓不退什么真正的高手,但总能表明你是咱们武当罩着的人!”
“这份心意,你可得收下!”
邱白看着眼前这位六师叔,忍不住也笑了。
自己的到来,是不是将这位殷六侠的画风给带偏了?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
“六师叔,你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
“那就好,哈哈.......”
殷梨亭看到邱白这认真的样子,开心的笑了起来,脸上表情都有些绷不住。
莫声谷听到六哥话,不禁神色愕然。
他还没出师,武功也不算厉害,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索好一会儿,干巴巴的说了句。
“邱白,一路保证!”
辞别了四位师伯,邱白踏着渐亮的晨光,来到后山张三丰清修的金顶。
金顶的院门虚掩,没有上锁。
邱白轻轻推开,步入其中,就看见一代宗师张三丰正背对着他,立于崖边,俯瞰着脚下翻涌的云海,身形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听到脚步声,张三丰并未回头,苍老却清越的声音随风传来。
“邱白,你要走了?”
“是的,祖师爷.......”
邱白在老人身后三步外恭敬站定,深深一揖,沉声道:“弟子邱白,特来向师祖辞行。”
张三丰缓缓转身,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眸,终落在邱白身上。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直叩心扉。
“孩子,记住,下了山,你手中的剑,是你锄强扶弱的利器,却非炫耀逞强的凶器。”
“武当弟子,行的是侠,守的是心。”
“凡事但求问心无愧,便是我武当的好儿郎。”
话说到这里,他挥挥手,语气悠然。
“去吧,这片江湖,该有你的故事。”
“弟子……谨遵师祖教诲!”
邱白再次深深下拜,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这铿锵有力的一句。
当他直起身,张三丰已重新转过身去,望向那无垠云海,仿佛入定。
邱白不再打扰,悄然退出金顶。
此时,东方既白,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武当山的金顶之上,也照亮了下山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