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第三层的空气里漂浮着青铜锈味，陆昭明踩着满地残剑往深处走。慕青璇的天衍罗盘悬浮在前方三丈，指针在震位与坎位间剧烈抖动，将幽蓝光影投在刻满符文的石壁上。
\"当心脚下。\"慕青璇突然拽住陆昭明的后领。他低头看去，自己即将踏中的青砖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竟是凝固了千年的血迹。那些血迹沿着砖缝蔓延，最终汇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铮——
怀中的星陨玉佩突然震颤，陆昭明左眼银瞳不受控地亮起。前方十丈处的青铜剑架轰然坍塌，露出后面被藤蔓缠绕的石碑。碑文用上古篆书写着：\"剑冢葬魂处，非玄渊血脉不可入。\"
慕青璇指尖凝聚灵力划过碑面，青苔簌簌剥落，显出下方暗藏的星图：\"这是玄渊阁初代阁主留下的禁制。\"她转头看向少年被银光照亮的侧脸，\"需要你的血。\"
陆昭明咬破食指按在星图中央。血液渗入纹路的瞬间，整座石碑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地面突然裂开三丈宽的缝隙，数百柄锈剑如活物般飞起，在他们头顶结成剑阵。
\"退后！\"百里惊鸿的断水剑破空而来。独臂剑修凌空踏着剑柄跃至阵前，酒葫芦里泼出的酒液在半空凝成冰锥，\"这是玄渊阁的九宫诛邪阵，阵眼在开阳位！\"
陆昭明银瞳锁定剑阵东北角。那里有柄赤红长剑正在吞噬其他锈剑的灵力，剑身纹路与他掌心血痕产生共鸣。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虚握，赤剑竟挣脱剑阵朝他飞来。
握住剑柄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灌入脑海。他看见三百年前的同个位置，与自己容貌相似的玄袍修士正在挥剑，剑锋所指处，七名眉心刻着天机阁印记的修士化作冰雕。
\"噗！\"陆昭明突然喷出口黑血。赤剑脱手插入地面，剑柄处\"玄渊\"二字泛着血光。四周石壁浮现出冰晶纹路，寒气瞬间将百里惊鸿的冰锥冻成粉末。
慕青璇的罗盘突然炸开三枚卦签。她脸色煞白地抓住陆昭明手腕：\"这不是剑冢...是玄渊阁主的殒命之地！\"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岩石崩裂声，十八具青铜棺椁破开穹顶坠落。
棺盖同时掀开，里面跳出的却不是尸体，而是浑身缠绕锁链的金属傀儡。它们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火焰，关节转动时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最前方的傀儡抬手凝出冰剑，招式竟与陆昭明记忆中的玄渊剑法如出一辙。
\"是墨家机关术与玄冰鉴的结合体。\"百里惊鸿斩断袭来的冰锥，断水剑在傀儡胸口划出火花，\"找控制核心！\"
陆昭明银瞳突然刺痛。在他视野中，所有傀儡胸口都有团旋转的星云，位置恰与修士丹田对应。当他试图用玄冰鉴冻结最近的傀儡时，体内沉寂多日的九曜玄骨突然发烫，第一颗天枢星的位置亮起微光。
赤剑感应到星辰之力自动飞回他手中。陆昭明遵循本能挥剑斜挑，剑锋划过傀儡胸口星云的瞬间，那团能量竟被玄渊剑尽数吸收。失去动力的傀儡轰然倒地，眼中蓝火没入剑身，在剑脊凝成道冰纹。
\"小心！\"慕青璇的惊呼与破风声同时响起。陆昭明回身格挡时，看见三具傀儡结成剑阵袭来，招式赫然是方才灌入他脑海的玄渊七绝剑。赤剑震颤着引导他使出第二式\"月照寒江\"，凛冽剑气将傀儡胸甲整齐切开。
当第十八具傀儡倒地时，陆昭明持剑半跪在地，左眼流下的血泪在脸颊凝成冰珠。被他吸收的星云之力正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第一根锁链状的玄骨发出琉璃破碎般的脆响。
百里惊鸿用剑尖挑起傀儡残骸，在齿轮间发现半片青铜令牌：\"这是天机阁三百年前的巡天令。\"他转向慕青璇，\"看来贵派与玄渊阁的恩怨，比传闻得更精彩。\"
慕青璇正要开口，整座剑冢突然剧烈摇晃。被傀儡砸出的地缝深处传出锁链拖曳声，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正迅速逼近。陆昭明手中的玄渊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浮现出细密裂纹。
\"走！\"百里惊鸿拎起两人后跃。他们方才站立的地面轰然塌陷，九条玄铁锁链破土而出，末端拴着具三头六臂的青铜巨像。那怪物额间竖瞳里跳动着紫黑火焰，被锁链洞穿的胸口露出半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慕青璇的罗盘彻底停止转动：\"是玄渊阁主的...尸傀？\"
巨像挥动锁链横扫而来，所过之处的青铜剑尽数融化。陆昭明在闪避时瞥见怪物心脏表面的冰裂纹——与他体内爆发的寒毒完全同源。当第二条锁链玄骨开始碎裂时，他做出了疯狂的决定。
借着慕青璇布下的防御结界，陆昭明主动冲向尸傀。玄渊剑感应到同源之力发出欢鸣，剑锋精准刺入心脏冰纹。九曜玄骨爆发的星辰之力与尸傀体内积蓄三百年的寒毒激烈对撞，迸发的冰环将整座剑冢冻成琉璃世界。
当寒雾散去时，慕青璇看见少年跪在尸傀残骸间，左眼彻底化作银月。他手中握着半枚玉珏，与天机阁禁地里的另半枚完美契合，拼成完整的\"太虚\"二字。
\"原来你就是那个变数...\"她轻抚少年结霜的睫毛，没发现自己的朱砂印正在褪色。百里惊鸿沉默地灌了口酒，用剑尖在地面刻下警示——三丈外的阴影里，半截璇玑殿的月牙金纹正在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