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背负着双手，那双蕴含着亿万星辰生灭的眸子，淡漠地注视着天空。
然而，就是这无声的注视，却让玄阴老怪那由黑气凝聚的巨大面孔，颤抖得更加剧烈！
恐惧！
一种发自灵魂本源，甚至超越了死亡本身的恐惧，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神！
那不是在面对一个强者，而是在面对一方宇宙，面对一条至高无上的大道法则！
在这道身影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化神修为，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不……不可能……”
玄阴老怪的声音，已经不成语调，像是破旧风箱里挤出的最后一点气息。
他想起了宗门典籍中，那段只言片语，却禁忌无比的记载。
一个名字。
一个曾横压万古，独断乾坤，令九天十地的仙魔神佛都为之俯首的禁忌名讳！
终于，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冲破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玄阴老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混杂着无尽骇然与绝望的尖叫，响彻整个朱雀城！
“你是林凡！仙帝林凡！”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不是在万年前，就已经坐化在仙路尽头了吗？！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仙帝！！！
这两个字，如同一亿道混沌神雷，在朱雀城每一个幸存修士的脑海中，在他们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只剩下无尽的呆滞与茫然。
就连那一直挡在陈桦身前，决然如冰的林清月，此刻握着剑柄的玉手，也微微一颤。
她那双清冷的凤眸，死死地盯着那道平平无奇的背影，眼底深处，掀起了滔天巨浪！
仙帝！
那是只存在于最古老传说中的至高存在！
是修真文明的顶点，是所有修士终其一生，连仰望都无法企及的终极！
天剑宗的典籍中曾有记载，万年之前，曾有一位仙帝横空出世，镇压黑暗动乱，庇护万界苍生。
最后，那位无上的存在，踏上了无人能及的仙路，从此再无音讯，被后世推断为已经坐化。
他的名讳，便是林凡！
这个被爷爷当做笑话讲给她听的传说，这个被认为是神话故事的存在，今天，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而陈桦，更是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前辈……
那个在他识海中沉睡，偶尔指点他一下，声音总是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前辈……
竟然是……传说中的仙帝？！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反控缚魂索，为什么能轻易看穿别人的功法破绽。
有这样一位无上存在的神识寄居在体内，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聒噪。”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林凡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斥责一只乱叫的蝼蚁。
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天空那已经开始疯狂吞噬生灵精血的血色大阵，只是那么轻轻地，随意地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显现。
就仿佛，只是在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尘埃。
然而！
嗡——
一声轻鸣。
那由化神老怪以本命精元催动，足以炼化半座城池的邪恶血阵，那无数道狰狞的血色符文。
就在这一挥之下，如同阳光下的泡沫，如同被抹去的画卷。
瞬间，烟消云散！
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天空，恢复了清明。
那股笼罩全城，让人绝望的吸力，也随之消失。
无数濒死的修士和凡人，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后怕，让他们泪流满面。
“噗——！”
大阵被破，玄阴老怪心神牵引之下，那黑气组成的巨脸猛地一颤，喷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液。
他的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但他根本顾不上去关心自己的伤势，那双血月般的眸子，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随意一挥，便破了他的得意神通！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这绝对是仙帝的手段！
“区区化神，也敢在本帝面前，妄谈天理，班门弄斧？”
林凡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依旧，但那其中蕴含的，却是足以让天地都为之臣服的无上威严！
“你，配吗？”
轰！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是一柄亿万钧重的神锤，狠狠地砸在了玄阴老怪的道心之上！
他那由黑气组成的巨大面孔，再也无法维持，在一阵剧烈的扭曲之后，“砰”的一声，彻底崩溃，化作漫天黑气！
紧接着，在朱雀城数里之外的虚空中，一道狼狈不堪的黑袍身影，踉跄着跌了出来。
正是玄阴老怪的本体！
此刻的他，哪还有半分化神老祖的威严，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挂着血迹，浑身颤抖如筛糠。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疯狂燃烧自己的精血与神魂，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就要撕裂虚空，向天边逃遁！
他只有一个念头！
逃！
逃得越远越好！
他竟然招惹了一位活着的仙帝！这是足以让整个玄阴洞都飞灰湮灭的弥天大祸！
“现在知道求饶了？”
“刚才要屠戮满城生灵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半分悔意？”
林凡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玄阴老怪亡魂皆冒，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冻结在了时空之中，任凭他如何催动灵力，都无法再挪动分毫！
他终于彻底崩溃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凄厉的求饶！
“仙帝饶命！仙帝饶命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瞎了狗眼！不知您老人家在此！”
“求您看在小人修行不易的份上，饶小的一条狗命！小的这就滚，永生永世，再也不敢踏足此地半步！”
他甚至想要跪下磕头，却发现自己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林凡那双星辰流转的眸子，隔着无尽虚空，冷冷地注视着他。
“修行不易？”
“那些被你屠戮的无辜生灵，他们的性命，就活该被你践踏吗？”
林凡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就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手指。
然后，对着玄阴老怪所在的方向，轻描淡写地，凌空一点。
“死吧。”
这一指，看似平淡无奇，没有任何烟火气息。
然而在玄阴老怪的眼中，这一指，却在瞬间放大了亿万倍！
它遮蔽了天空，取代了日月，成为了他世界中的唯一！
那不是一根手指，那是天道的意志，是宇宙的终极审判，是不可违逆，不可抵挡，不可逃脱的……死亡！
“不——！”
玄阴老怪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绝望的咆哮！
他体内的化神元婴疯狂燃烧，一件件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护身法宝，什么玄阴盾，什么替死傀儡，什么保命玉符，在这一瞬间被他全部祭出，挡在身前！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在那根看似缓慢，实则跨越了时空的手指面前。
“咔嚓！咔嚓！咔嚓！”
那些能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宝，如同脆弱的玻璃，连一息都没能坚持住，便层层碎裂，化为齑粉！
紧接着，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
玄阴老怪的身体，连同他那化神期的元婴，他所有的神魂印记。
就在这一指之下，开始寸寸消解，化作了最原始的粒子，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地，干干净净地抹去！
一位纵横一方，令人闻风丧胆的化神期老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陨落了！
做完这一切，林凡收回了手指。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有些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第一次看向了身后已经彻底呆滞的陈桦。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是欣慰，又仿佛是疲惫。
“小子。”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虚弱。
“这次为了救你，强行现身，我消耗了大量的神魂之力，需要沉睡千年，方能恢复。”
“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