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的烽火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欧阳逸飞勒住缰绳,马蹄在关前的石板路上踏出清脆的声响。唐嫣儿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望着城门上斑驳的“玉门关”三字,忽然噗嗤笑了出来:“逸飞哥你看,这‘门’字的勾都快磨平了,是不是被往来的商队摸的?”
梅降雪翻身下马,素手拂过城门边一块凹陷的石砖,那里还残留着些许风干的血迹。“三年前这里打过一场仗,”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西突厥的骑兵攻到关下,守将用佩刀在这石砖上刻下军令,血溅到了‘门’字的勾上。”
欧阳逸飞翻身下马,走到梅降雪身边。他注意到石砖缝隙里还嵌着半片断裂的箭镞,铁锈斑斑,却依旧透着杀伐之气。西域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沉淀着数不清的故事,有金戈铁马的壮烈,也有商旅往来的繁华,而他们这三年,不过是这浩瀚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笔。
“入关吧。”欧阳逸飞收回目光,将龙渊剑往背上紧了紧。粗布剑鞘经过一夜奔波,沾染了些许露水,贴着后背凉丝丝的。
入关的手续比想象中简单。守关的老兵看了他们的路引,又瞥了眼欧阳逸飞背后 的包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却在看到梅降雪递过去的一枚西域部族令牌时,立刻换上了和善的笑容:“原来是乌孙部的朋友,快请进快请进!这年头,从西域回来的可不多见了。”
唐嫣儿吐了吐舌头,小声对欧阳逸飞说:“还是降雪姐姐有办法,上次我们过关可被盘问了半个时辰呢。”
梅降雪没说话,只是将令牌收回袖中。那是去年在黑戈壁救助一位乌孙长老时,对方硬塞给她的,说是凭此令牌,西域三十六国的商队都会行个方便,没想到在玉门关也派上了用场。
三匹骏马踏过玉门关的青石板路,身后的风沙渐渐被关隘隔绝,眼前的天地忽然变得开阔起来。官道两旁开始出现稀疏的农田,绿油油的麦苗在晨风中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这是西域戈壁从未有过的气息。
“闻起来像……像我家后院的味道!”唐嫣儿深吸一口气,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逸飞哥,你说咱们要是快马加鞭,能不能赶在端午前回到唐门?我想吃艾草青团了,还有刘婶做的荷叶鸡!”
欧阳逸飞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也涌起一股归心似箭的急切。他抬手摸了摸唐嫣儿的头,笑道:“别急,咱们一路换马,顶多十二天就能到蜀中。不过你得答应我,路上不许再偷偷买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上次你买的那个会吹哨子的泥人,可是把咱们的马都吓跑了。”
“那是意外!”唐嫣儿不服气地嘟囔着,“再说了,那泥人吹的调子多好听,跟西域的胡笳似的……”
梅降雪在一旁牵着马,听着两人拌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西域草药的淡淡苦味,这三年来,她用这双手治过伤,也下过毒,见过太多生死,此刻走在中原的官道上,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抬头望向远方连绵的青山,那里便是蜀中方向,不知为何,心跳竟有些微微加速。
“前面有个镇子,咱们去换马吧。”欧阳逸飞指着前方一片炊烟袅袅的村落,“西域的马虽然耐跑,但进了中原地界,还是换咱们唐门驯养的‘踏雪’更合适。”
唐嫣儿立刻来了精神:“踏雪!我好久没骑过‘踏雪’了,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我?对了逸飞哥,你说咱们回去的时候,爹爹会不会已经把后山的竹林修好了?去年走的时候,那场大雨把竹屋都冲塌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像只回到山林的雀儿,把西域的风沙和惊险都抛到了脑后。欧阳逸飞一边应和着,一边留意着梅降雪的神色。他发现,自从入关之后,梅降雪的话似乎多了些,虽然依旧简洁,但眼神里的疏离感淡了许多,偶尔还会主动指着路边的景物说上一两句。
走进镇子,果然看到一家挂着“万顺马行”幌子的院落。欧阳逸飞上前交涉,用几块成色不错的和田玉换了三匹健壮的枣红马。唐嫣儿好奇地凑过去看马行老板打磨玉器,梅降雪则在一旁检查马鞍和缰绳,动作熟练而细致。
“客官这玉质可真好,”老板一边打磨一边赞叹,“一看就是西域来的好东西。几位是从西边回来的?”
“嗯,做点小生意。”欧阳逸飞含糊应道,不想多生事端。他注意到老板的目光时不时瞟向他背后的包裹,心中警惕起来,伸手将唐嫣儿拉到身边。
梅降雪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欧阳逸飞身边,低声道:“这老板的眼神太活泛,不像个老实生意人。”
正说着,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紧接着几个人高声喝道:“都给我站住!搜!”
欧阳逸飞脸色一变,立刻将唐嫣儿护在身后,同时握住了背后的龙渊剑。梅降雪则迅速从袖中摸出几枚银针,藏在指间。
院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五六个身穿捕快服饰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腰间佩着腰牌,却不是正规的六扇门捕快打扮。
“喂!你们是什么人?”马行老板吓得躲到了柜台后面。
那壮汉没理会老板,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欧阳逸飞三人身上打转,最后落在欧阳逸飞背后的包裹上。“老子是凉州府的捕头,”他粗声粗气地说,“接到线报,有西域来的歹人偷了官府的贡品,正往蜀中方向跑。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欧阳逸飞心中冷笑,这借口编得也太拙劣了。他扫了一眼那捕头腰间的刀,刀柄磨损严重,显然不是经常使用,再看他身后的几个人,站姿松散,眼神闪烁,哪里有半分捕快的样子。
“我们是正经商人,”欧阳逸飞语气平静,“身上只有些随身物品,并无什么贡品。”
“少废话!”那壮汉不耐烦地一挥手,“给我搜!”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两个人就朝着欧阳逸飞扑了过来。欧阳逸飞不慌不忙,侧身避开一人的抓挠,同时屈指一弹,两枚铜钱精准地打在另一人手腕的麻筋上。那人惨叫一声,手腕一麻,兵器掉在了地上。
几乎在同时,梅降雪突然起身。她身形如燕,瞬间欺近那壮汉,指间的银针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直刺他胁下的穴位。壮汉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身手如此厉害,慌忙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银针擦着他的衣服飞过,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嗡嗡作响。
“有两下子!”壮汉又惊又怒,拔出腰间的刀就砍了过来。欧阳逸飞见状,不再隐藏,反手握住龙渊剑的剑柄,手腕一翻,粗布剑鞘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狠狠砸在壮汉的刀背上。
“当”的一声巨响,壮汉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虎口瞬间震裂,长刀“哐当”落地。他惊骇地看着欧阳逸飞,没想到对方只用一个剑鞘就震飞了他的兵器。
“滚。”欧阳逸飞的声音冰冷,眼神里透着一股慑人的气势。他没有拔出龙渊剑,光是这股子迫人的剑意,就足以让那几个冒充捕快的人胆寒。
那壮汉哪里还敢停留,捂着流血的虎口,带着手下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马行。马行老板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欧阳逸飞连连作揖:“多谢三位大侠救命!原来他们是假捕快,专门在这路上讹诈过往客商的……”
欧阳逸飞摆了摆手,不想多言。他看向梅降雪和唐嫣儿,见两人都没事,才松了口气。“我们走。”他沉声道,牵过换好的枣红马。
唐嫣儿虽然刚才有些害怕,但此刻却兴奋得眼睛发亮:“逸飞哥你刚才好厉害!用剑鞘就把坏人打跑了!还有降雪姐姐,你的银针也太快了,我都没看清!”
梅降雪淡淡一笑,拍了拍唐嫣儿的肩膀:“小心点总是没错的。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龙渊剑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出去了。”
欧阳逸飞点点头,翻身上马。他知道梅降雪说得对,刚才那伙人虽然拙劣,但至少说明,有人已经盯上了他们,或者说,盯上了他背后的龙渊剑。
“抓紧了,”欧阳逸飞握紧缰绳,目光望向远方的青山,“咱们得更快些回到唐门。”
三匹枣红马一声长嘶,扬起烟尘,朝着蜀中方向疾驰而去。官道上的风依旧带着草木的清香,但欧阳逸飞知道,平静的表象下,已经暗流涌动。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唐嫣儿和梅降雪,一个是天真烂漫的唐门小师妹,一个是心思缜密的伙伴,他必须保护好她们……
马速越来越快,路边的景物飞速倒退。欧阳逸飞伏在马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龙渊剑的存在,那股子冰冷的气息似乎也变得灼热起来,仿佛在催促着他,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