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龙剑归鞘后,众人目光却已越过他,齐齐望向玄武门阵中的最后一人。
陆凡。
疯子弟子,玄武门中曾经最不起眼的杂役,后又沉默、呆滞、疯癫了三年。
可如今,玄武门已无退路。
两胜两负,这一战,将决定宗门的命运,胜则晋级,败则淘汰——
所有希望,竟压在这疯子身上。
林月婵垂眸看他一眼,眼底情绪起伏不定。
她缓缓靠近,在众人未察觉处,低声开口:
“去吧,点到为止——”
“帮我教训一下我这妹妹。”
陆凡没有抬头。
他的眼神空洞如旧,脸上挂着一丝木讷的微笑,仿佛全然未闻。
只是,在听到“帮我”那两个字时,他的手指悄然动了动。
林月婵退回玄武门阵中,神色平静,但袖中五指却缓缓握紧,目光死死盯着陆凡的背影。
三年来,只有她记得这个人曾不顾一切挡在她身前的模样,也只有她知道这个少年一直在无意识的修炼,如今究竟有多可怕!
如果他真的出手——那就是结束。
胡玉龙则淡淡开口:“陆凡,你去。”
陆凡没有回应,也没有言语,只是缓缓站起,步履微颤,像是提线木偶般朝擂台走去。
他神色痴傻,嘴角噙笑,仿佛连自己身在何地都不明白。
“疯子真上了?玄武门疯了吧……”
“最后一战竟然交给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疯子?完了完了……”
“那一拳只是巧合吧?真要打,他连林月如都近不了身。”
人群议论纷纷,嗤笑声如浪涛翻滚。
而此时,擂台上。
林月如早已立于中央。
紫衣猎猎,眼神冷冽,嘴角噙着讥讽之笑,她抬头扫过陆凡,仿佛猎人终于等到猎物。
“第五战,五毒教,林月如。”
她自报姓名时,声音清脆而傲然,语调中藏着挑衅。
三年前,她在密地中一度被这个少年压制。
而如今,这疯子痴傻如初,她要在这万众瞩目的擂台上,清算那段耻辱。
她手腕一抖,一条紫黑色长鞭缓缓展开。
毒雾缭绕,鞭身乌紫,鞭尾处赫然生着一截蝎尾般的尖刺,紫光跳跃,透着森寒杀意。
“那是她的‘紫骨’鞭,沾身即腐,据说连通玄初期强者都避其锋芒!”
“玄武门惨了……那疯子连话都不会说,怎么打?”
“要不是药老那番警告,我都怀疑他怎么活着。”
陆凡步履缓慢地踏上擂台。
他站在原地,低眉垂首,目光涣散,一动不动,像是个真正的傻子。
裁判看他一眼,带着几分轻蔑地道:
“玄武门出战弟子,请报上名号。”
片刻无声。
陆凡依旧低头,一言不发。
裁判皱眉。
台下爆出一阵哄笑:
“这疯子是不会说话吗?”
“他连名字都不会报,还上来打架?”
“哈哈哈哈——这也太滑稽了。”
玄武门阵中弟子脸色难堪,面面相觑。
而林月如则笑意更甚,鞭尾一扫,挑起一缕飞沙。
她走近一步,轻轻开口,声音甜美而讥讽:
“陆凡,记得我吗?”
“密地里的账,你还没还呢。”
“放心,我不会一下就杀了你……我要你在我脚下,一寸寸后悔。”
她说话间,鞭子如蛇蜿蜒,毒雾翻涌,已然盘旋周身,寒意凛然。
陆凡依旧一言不发,仿佛茫然地望着脚下灰尘,不知战斗为何物。
这反倒让林月如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她最喜欢这种——
对方无知,她主宰。
擂台裁判最终懒得再等,干脆高声宣布:
“五毒教林月如,对战玄武门陆凡,最后一战——比斗开始!!”
风停,尘落。
林月如紫鞭轻摆,毒气翻涌,如妖蛇出洞,战意迸发!
而对面——
陆凡依旧低头站着,像块木桩般,动也不动,疯疯癫癫,无所适从。
所有人此时都以为,这一战将毫无悬念。
林月如红唇轻勾,眸中泛起寒光。她手中“紫骨”毒鞭陡然一抖,鞭尾如毒蛇惊雷,狂啸而至!
“滋滋——”
鞭影如潮,紫气翻滚,杀机如山崩海啸,顷刻间席卷擂台!
她没有留手。
通玄初期巅峰的内力全数爆发,毒鞭一甩十丈,裹挟着穿金裂石之势,瞬息之间卷出十数道虚影,宛如狂风骤雨,密不透风!
“啪!啪!啪!”
空气都被抽得发出爆裂之音,地面石板寸寸碎裂!
“她疯了?这是开局就杀招!”
“这鞭法……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她这是要直接秒杀陆凡!”
擂台下,观众席炸开,众人惊呼连连。
而那陆凡——
依旧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他如个木偶般垂着头,双手自然垂落,神情木然,仿佛根本不知道死亡的风暴即将到来。
“哗啦!”
数十道鞭影同时砸落在他周身三尺之地,石屑崩飞,劲风乱卷,将整个擂台瞬间淹没在一片尘烟之中!
“嘶——”
“这疯子……怕不是已经被抽成了肉泥?”
“太惨了……连还手都不会!”
林月如眼神冰冷,毒鞭却未停歇,反倒越甩越急,犹如怒浪拍岸,层层叠叠,噼啪作响!
她似是压抑了三年!压抑了在密地被对方压制的羞辱!
如今,要一鞭一鞭,将陆凡彻底抽碎!
“轰——!”
最后一记重击落下,尘烟滚滚,几乎将整座擂台吞没。
天地死寂。
周围数万人皆凝神屏息。
然而——就在这烟尘渐散的那一刻,一道平静至极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还站着?”
“等等……他好像……不是站着,是——蹲着?”
林月如的眼神骤变,豁然定睛望去。
只见烟尘之中,那少年依旧没有躲闪,也没有反击,只是——
静静蹲在原地。
衣袍破碎,头发凌乱,灰尘满面,袖角被削断,身前尘沙遍布。
可他没有动怒,没有狼狈,也没有反应过度。
只是……低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地面。
在他脚下的石缝之中,一只细小的蚂蚁正缓缓爬行。
他右掌撑地,左掌撑膝,微微弯腰,将所有鞭风劲气,都挡在了蚂蚁身前的一掌之内!
那一掌血痕纵横,满是细碎伤痕,却稳稳落地,如磐石。
蚂蚁,毫发无损。
“……”
全场寂静如坟。
所有人看着那一幕,如坠梦境。
“他在……护蚂蚁?”
“真的假的……这疯子不会真的疯了吧?”
“……不,他不是疯,是疯得太过清醒。”
“那刚才那么多鞭影,他……全避开了?”
林月如眉心一跳,鞭尾不自觉地收了几寸,手掌发凉。
她忽然意识到。
刚才那一连串看似打空的攻势,其实都没有真正击中陆凡。
每一击,都被他微妙地移动身体,或肩或掌,或臂或膝,硬生生承下了!
而他本人——连一步都未曾移动!
更诡异的是——他根本不是在防她!
他全程……都在护那只蚂蚁!
“你在玩我?!”
林月如怒喝一声,心头浮起莫名怒火!
可那蹲着的少年却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慢吞吞地起身,轻轻将那只蚂蚁拨到了擂台边缘的石缝中。
然后。
他抬头,目光终于看向林月如。
那一刻。
他的眼神依旧木讷,却莫名多出一丝……说不出的“俯视”。
那不是智者的审视,也不是战者的锋芒。
而是疯子,看向尘世的平庸。
林月如背脊一寒!
擂台之外,无数江湖人此刻头皮发麻。
“这疯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刚才那片鞭影,我以为他被打成了肉酱……结果他在救蚂蚁?”
“我原本以为他是个笑话……现在怎么突然感觉,林月如要完了?”
林月婵看着场中那道背影,唇角轻轻弯起,她此刻比陆凡还要更加自豪!
“出手吧……陆凡。”
胡玉龙抱臂而立,眸中精光微闪,低声道: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