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科尔沁草原的敖包时，康熙的金顶大帐前已列满各部落首领的仪仗。七十二面绣着鹰狼图腾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达尔罕亲王腰间的银刀鞘磕在青砖上，发出清越的铮鸣。
“博格达汗明鉴，喀尔喀愿献良驹千匹，换互市通商之权。”喀尔喀使臣抚胸行礼，琥珀眸子扫过案几上的《疆域勘界图》，“只要茶盐价格再让两成……”
康熙执起翡翠镇纸轻叩图卷，九龙纹扳指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互市价目乃户部与理藩院共定，朕看中的是喀尔喀的诚意。”帝王指尖划过图上蜿蜒的色楞格河，“上月贵部越界牧马的事，你们喀尔喀可要给朕个交代？”
帐内霎时寂静，胤禛立在御座斜后方，玄色蟒袍的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余光瞥见筱悠正带着孩子们在远处的草坡摘野莓。宁楚克浅碧色的衣裳在绿浪中忽隐忽现，像只翩跹的蝶。
“四哥！”十三阿哥胤祥突然从帐幔后探出头，十岁少年已抽条如青竹，石青箭袖沾着草屑，“其其格说西坡有片野莓丛，甜得很！”他忽然压低嗓音，“十哥被亲王扣着聊家常，咱们正好……”
胤禛唇角微扬，屈指轻弹弟弟额头：“昨日是谁说抄不完《礼记》不出帐？”话虽如此，却将舆图往梁九功手里一塞，“劳公公禀告皇阿玛，儿臣去瞧瞧晖儿。”
日头攀上中天时，草坡上飘着甜香。筱悠挽着茜色裙裾蹲在莓丛间，灵泉水淬过的银簪正悄悄试探莓果毒性。宁楚克攥着个小竹篮，金铃铛随着蹦跳叮咚作响：“额娘！红宝石！”
“是红莓果。”弘晖老气横秋地纠正，杏黄缂丝袍下摆沾满泥点，“要这样轻轻摘……哎哟！”小阿哥突然跌坐在地，胖手指着草里惊叫：“大狗狗！”
胤祥一个箭步冲上前，却见三只毛茸茸的獒犬幼崽正蜷在莓丛深处。最大的那只通体漆黑，额间缀着撮白毛，琉璃似的眸子警惕地瞪着众人，喉咙里发出稚嫩的呼噜声。
“是敖登格日乐家的獒王后代！”其其格策马而来，茜色蒙袍被风吹得烈烈作响，“上月獒王为护崽咬死头狼，这些小家伙怕是趁母獒觅食偷跑出来的。”
筱悠腕间玉镯突突跳动，灵泉雾气漫过指尖。小黑獒突然耸动鼻尖，跌跌撞撞扑向她裙摆，另两只棕毛的也哼哼唧唧往弘晖怀里钻。宁楚克兴奋地拍手：“额娘！养狗狗！”
“胡闹！”胤禛板着脸走近，玄色靴尖却悄悄拨开扎人的荆棘，“敖犬野性难驯……”
“四哥这话不对。”胤祥抱起挣扎的小黑獒，少年衣襟瞬间沾满草汁，“您瞧它们多亲人，定是嗅到四嫂身上的药香了。”他忽然眨眼，“上回晖儿发热，四嫂调的草药汤连御医都夸呢。”
筱悠与丈夫交换个眼神，灵泉之事万不能露。她假意从荷包取出寻常药粉：“许是沾了驱虫的艾草香。”指尖却悄悄将灵泉水抹在獒崽额头，小家伙立刻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日落时分，御帐内的谈判渐入尾声。康熙执笔在盟约盖印，忽然对达尔罕亲王笑道：“老四家的在草坡捡了几只獒崽，亲王可知它们的来历？”
“博格达汗好眼力！”亲王抚掌大笑，“这是敖犬王与雪狼的后代，整个科尔沁不过五只。”他忽然解下腰间银刀，“四福晋若喜欢，本王再添个驯獒人……”
“不必。”胤禛抱着不断挣扎的獒崽进帐，玄色蟒袍沾着草籽，“既是难得，便该由天定主。”小黑獒突然冲着康熙龇牙，又在帝王挑眉的瞬间怂成团子，逗得满帐哄笑。
暮色染红天边时，三只獒崽挤在铺满软垫的笼中，弘晖扒着栏杆投喂奶糕：“黑黑！吃！”宁楚克把自己的金铃铛往笼里塞：“亮晶晶！给！”
“小祖宗们消停些。”筱悠拎着俩孩子后领提到软榻上，“苏培盛，把冰镇的牛乳端来。”她转身替胤禛解下沾满獒毛的外袍，指尖拂过他腕间旧疤，“真要养在府里？年家那边……”
“年羹尧的手还伸不进四贝勒府。”胤禛握住妻子柔荑，翡翠扳指映着窗外星河，“倒是你，给獒崽喂灵泉水时，当心被十三弟瞧见。
帝王倚窗笑道：“老四这趟秋狝倒是收获颇丰。”梁九功适时递上温茶：“四贝勒府怕是要热闹了，听说十爷的聘礼里还有对海东青呢。”
星河低垂时，胤禛抱着熟睡的宁楚克交给乳母。小丫头攥着半块奶糕嘟囔：“狗狗……骑大马……”弘晖在乳母怀里扭动，杏黄寝衣蹭开条缝，露出贴身的银鳞软甲，那是康熙特赐的护心镜。
“明日让苏培盛备些鲜肉。灵泉既能让獒崽驯服，或许……”
“四爷！”筱悠突然拽住他衣袖，腕间玉镯泛起微光。小黑獒正冲西南方矮林低吼，颈毛炸成刺猬。暗处树影晃动，半截淬毒的弩箭“叮”地钉在地上。
\"护驾！\"阿灵阿的吼声撕破夜空。胤禛反手将妻儿推进帐篷，破军刃出鞘的寒光惊起夜枭。十三岁的胤祥执剑护在帐篷前：“四哥放心，我守着四嫂！”
混乱中，小黑獒突然如离弦之箭扑向树丛。惨叫声响起的刹那，筱悠怀中的玉镯滚烫，灵狐不知从何处窜出，爪刃泛着幽蓝寒光，精准咬断刺客咽喉。
“留活口！”胤禛的怒吼混着兵戈声传来。然而刺客们突然集体抽搐，七窍流出黑血，竟是提前服了剧毒。
康熙踏着血泊走近，明黄箭袖扫过胤禛肩头：“老四，朕把锐健营虎符予你，回京后……”
“儿臣只要府里安泰。”胤禛收刀入鞘，目光扫过舔爪的灵狐，“有些人，该清算了。”
启明星升起时，三只獒崽挤在筱悠膝头酣睡，弘晖攥着灵狐尾巴打盹。胤禛将染血的外袍扔进火堆，忽然轻笑：“我们这趟草原之行，倒比兵部演武还精彩。”
“四爷嫌我惹麻烦了？”筱悠挑眉，指尖戳向他心口，“昨儿是谁说我的福晋就该这般耀眼？”
帐外传来胤禵兴奋的童音：“十四要养大狗狗！比十三哥还高！”康熙的朗笑传来：“准了！回京朕赏你只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