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律.镇邪》
霜锋凝指末,咒鼎沸街昏。
骨沸人牲乱,魂枯腐瘟吞。
符昏千巷血,影蚀万魂痕。
玄冥惊蛰起,彻夜覆玄坤。
云辰指尖那缕凝聚的极寒气息,如同蛰伏的冰蛇,无声地锁定了小巷深处那团濒死的灰影。只需一瞬,便能跨越喧嚣的长街,将那即将崩溃的躯体和其中可能蕴藏的秘密冻结、捕获。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意念微动之际——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纯粹暴虐与无尽贪婪的咆哮,如同平地炸雷,猛地从长街中心的篝火盛宴处爆发出来!这咆哮蕴含着狂暴的力量,瞬间压过了鼎沸的人声、篝火的噼啪,甚至让整条长街的空气都为之震荡、嗡鸣!
云辰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从那灰影身上撕开,猛地投向长街中心!
只见那口沸腾的巨鼎旁,一个壮硕如铁塔般的汉子,刚刚将一大块连皮带骨、滴淌着暗红汁液的“肉”塞入口中。他双眼赤红如血,脸上、脖子上虬结的青筋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钻行。那块“肉”似乎蕴含了难以想象的刺激力量,在他体内瞬间引爆!他猛地仰头,发出了那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一圈,肌肉贲张欲裂,一股混乱、狂野、充满兽性的气息如同飓风般席卷开来!
这声咆哮如同点燃火药桶的引信!
原本就处于狂热分食状态的人群,被这狂暴的气息和咆哮彻底点燃了!他们的眼神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只剩下赤裸裸的、被无限放大的食欲和破坏欲!
“肉!给我肉!”
“滚开!这是我的!”
“杀…杀…吃了它!”
疯狂的呐喊、嘶吼、咆哮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狂潮。人群彻底暴动了!他们不再排队,不再有丝毫秩序,像一群红了眼的鬣狗,疯狂地扑向那口巨鼎和旁边堆积如山的“肉”块。推搡、撕打、抢夺!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牙齿咬进皮肉的撕裂声,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脆响,还有受伤者发出的凄厉惨叫……瞬间将这场“盛宴”变成了血腥残酷的修罗场!
篝火被疯狂的人群撞得火星四溅,火焰剧烈地摇曳着,扭曲的光影投射在那些因贪婪和暴虐而彻底扭曲的脸上,如同地狱群魔乱舞。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肉香,此刻混合了新鲜的血腥味和汗臭、尿臊等污浊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腥风。
云辰清冷的眸子里,那跳跃的篝火与疯狂的人潮倒影骤然放大、扭曲。她“看”到的不仅仅是表面的混乱厮杀。在那鼎沸的、充斥着原始欲望的能量洪流之下,一股更阴冷、更粘稠、更令人心悸的力量,正如同巨大的蛛网,以那口巨鼎为核心,悄然张开,贪婪地汲取着这场混乱盛宴中爆发出的所有负面能量——暴戾、贪婪、恐惧、痛苦、绝望……
那口鼎,绝不仅仅是烹煮的工具!它是祭坛!是核心!是这场“腐瘟”扩散和力量汲取的枢纽!鼎身上那些被烟火熏烤得模糊不清的古老符纹,在人群爆发的混乱能量冲击下,正闪烁着极其微弱、却邪恶无比的暗红幽光!每一次光芒闪烁,都伴随着鼎中肉汤更加剧烈的翻腾,散发出的气息更加诱人堕落,同时,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腐朽的能量,如同无形的触须,顺着地脉,或者某种更隐秘的联系,悄然散逸向城市更深处。
“原来如此。”云辰心中了然。用“肉”作为诱饵,吸引、催化人群的欲望,引发混乱和厮杀,再通过这口作为“阵眼”的巨鼎,汲取这庞大的负面能量和生魂血气。这能量一部分用于维持“肉”的“美味”与诱惑力,吸引更多飞蛾扑火;另一部分,则被输送回源头,滋养着幕后那个操纵一切的存在。那个灰影身上的“腐瘟”烙印,不过是这庞大邪阵能量散逸出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副产品”。
那幕后黑手,就藏在这能量的流向尽头!或者,它的意识,正通过这无形的能量网络,贪婪地“注视”着这场它精心导演的血肉狂欢!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传来。
混乱的人群中心,一个抢到一大块带骨肉的瘦高男人,正被四五个陷入疯狂的人围攻。他的一条手臂被硬生生撕扯下来!鲜血狂喷!然而,那瘦高男人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在剧痛和某种诡异力量的刺激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用剩下的一只手和牙齿,疯狂地撕咬着手中的肉块,甚至啃咬起围攻者!断臂处流出的血,颜色竟带着一丝诡异的黑!
这恐怖的景象进一步刺激了周围的人群,厮杀更加惨烈。血腥味浓烈得化不开。
就在这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中,云辰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混乱的能量场和疯狂的人影,牢牢锁定了巨鼎之下——鼎足与地面接触的阴影处!
那里,并非坚实的土地!鼎足似乎陷入了一片粘稠、蠕动着的、散发着微弱腐臭气息的暗影之中!那暗影如同活物,正随着鼎身符文的闪烁和人群负面能量的涌入,微微起伏、扩张。几条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暗红色能量丝线,正从那片暗影中探出,如同植物的根须,悄无声息地钻进最近几个疯狂争抢者的脚踝!被丝线连接的人,其疯狂程度明显更甚,眼中红芒更盛,力量也似乎凭空暴涨了几分!他们,成了这邪阵最直接的“养料输送管道”!
这就是“腐瘟”更深层次的传播途径!不仅仅是食用“肉”,这口鼎本身,它扎根的阴影,就是污染源!它正通过这种方式,更隐蔽、更高效地将诅咒和力量播撒出去!那些被丝线连接的人,很快就会变成新的“灰影”,甚至更糟!
不能再等了!
灰影的秘密固然重要,但眼前这场以整条街生灵为祭品的邪阵,以及它背后可能对整个城市造成的毁灭性蔓延,才是燃眉之急!放任下去,这片阴影将如同瘟疫之源,污染整片土地!
云辰眼中寒光暴涨!那抹凝聚于指尖的、针对灰影的极寒气息瞬间消散。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五指倏然张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降临!目标,直指长街中心那口沸腾的巨鼎以及其下蠕动的阴影!
“嗡——!”
以巨鼎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空间,空气骤然凝固!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那些正在疯狂撕咬、抢夺、厮杀的暴徒们,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狂热的狰狞凝固,眼中嗜血的红芒如同被冰水浇熄,瞬间被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冻结灵魂的恐惧所取代!他们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被投入了万载玄冰的深处,血液凝固,思维冻结,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鼎中翻腾的肉汤,表面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那跳跃的篝火,火焰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向下按压,骤然矮了半截,火苗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不再散发炽热,反而透出刺骨的阴寒!
巨鼎之下,那片蠕动的阴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剧烈收缩、扭曲!那几条连接着疯狂食客的暗红能量丝线,如同被冻脆的玻璃丝,寸寸断裂、消散!被丝线连接的几人,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的红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痛苦和茫然,随即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生死不知。
鼎身上那些闪烁的暗红符纹,光芒急速黯淡下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流转的能量被强行截断、冻结!
“吼——!!!”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咆哮都更加愤怒、更加狂暴、充满了被冒犯的极致狂怒的嘶吼,并非从长街任何一个人口中发出,而是仿佛直接从大地深处,从虚空之中,从那被冻结的鼎身阴影里炸裂出来!这吼声带着实质性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茶馆二楼的雅间!
它锁定了干扰者——云辰!
云辰端坐的身形纹丝未动,甚至连衣袂都未曾飘起半分。只有那双倒映着幽蓝篝火的清冷眸子,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冰晶瞬间凝结、旋转,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无形屏障。
“轰!”
精神层面的无形碰撞在雅间外炸开!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窗棂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楼下被冻结的人群中,意志稍弱者直接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晕厥过去。
冰霜蔓延的巨鼎,那口作为核心的鼎,在灵风寒意的压制和那幕后存在的愤怒冲击下,鼎身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覆盖其上的薄霜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鼎下那片被冻结的阴影,如同苏醒的凶兽,开始疯狂地挣扎、涌动,试图挣脱寒意的束缚!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污秽、充满了无尽饥渴与腐朽气息的力量,正试图冲破冰封,反噬而来!
僵持!破坏邪阵核心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幕后的存在!它不惜代价,要碾碎这个胆敢挑衅的蝼蚁!
云辰的目光,第一次彻底离开了窗外混乱的长街,缓缓抬起,望向了那片正在疯狂挣扎的鼎下阴影。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足以冰封万物的绝对严寒,以及一丝…终于被挑起的、属于猎手的认真。
指尖,一缕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凝练、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幽蓝寒气,悄然浮现。
盛宴的终章,才刚刚开始。而阴影中的凶兽,也终于露出了獠牙。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