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榆看着韩老爷拄着拐杖艰难的试探着下楼梯的样子,才惊然回神这个在商圈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其实今年已经80岁了。
说句难听的,半个脚都已经踏进黄土地里,还有几年活头?
此时此刻,他失去了一切威严,只是一个可怜的,刚刚经历过儿子阖墙的老人。
丁榆有些于心不忍,但只是默默撇过头。
韩卓没有丝毫上前搀扶住自己父亲的打算,蓦地起身说道:“小鱼,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小卓!”韩老爷子又叫了他一遍。
他没有再试图下楼梯,就站在那里,明亮的宴会厅,灯光尽数落在他身上,将他脸上沧桑的皱纹照映的一清二楚。
韩卓没有丝毫为他停下脚步的打算,是丁榆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抬头看着他。
什么话都没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韩卓泄了口气,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嘴里说道:“有什么话快说吧。”
“谢谢你。”韩老爷突然说道,不知道是在谢丁瑜拦下了韩卓,还是在谢韩卓愿意为他停下脚步。
又过了一会,在一片安静声中,他道:“你今天为难你三哥,是不是因为你还在怪我?”
“怪你什么?”韩卓语气中充满嘲讽,丁榆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怪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怪你在我母亲死去的那一年里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还是怪你明知道我母亲那个年纪已经不应该再继续生育了,还是执意把我生下来,导致她往后几年生命力急剧下降,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
韩卓说的每一句都在丁榆的意料之外,她瞪大眼睛,明媚漂亮的眼眸中满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疼。
韩卓突然转身,直直的看着韩老爷子,那里面全是挑衅:“若是你当日知道,有一天我会把你器重的三儿子拉下马,你还会让我妈把我生下来吗?”
“会,我会。”韩老爷哽咽着点头,“因为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儿子。”
韩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说会有什么用?我妈想生才能生。
说真的,老头子,你和我妈不应该把我生下来的。”
说完这话,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转头离去。
丁榆回头看了眼韩老爷子,颔首示意,转而匆匆跟上韩卓的脚步。
韩卓走的很快,半个身子都隐匿在黑暗中,一个拐弯儿就消失不见。
丁榆有些急了,喊道:“韩卓,你等等我。”
一边喊,一边一路小跑。
她拐过一个弯,撞进一个温暖的墙上。
熟悉的呼吸声和乱了套的心跳声,无言的表明这个“墙”的身份。
丁榆张开双臂回抱韩卓,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说:“别怕,别怕,都已经过去了。”
韩卓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依偎在她怀里,哪怕他们两个之间隔着一个头,谁高谁矮,谁抱谁,并不能决定是谁依偎谁,情感的寄托,远高于一切动作。
现在的韩卓全身心依赖丁榆,他的思绪随着躁乱,已经不知飘向何方。
丁榆也乐于等他。
两个刚刚在韩家家宴上搅动了如此风云的人物,此刻只是简单的抱在一起。
等到韩卓轻轻一动,丁榆松开手,笑着问道:“我知道韩老夫人,她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韩卓点点头!“我的母亲的确如此。”
“她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如此完美,证明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哪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丁榆安慰,“谢谢你在宴会厅上说的,我不会发表任何看法,但最后一句我想反驳。
你不要这么想,你的母亲也一定乐于给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门票。”
“可惜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了,没有实力,也没有思想问我的母亲,她的想法到底是什么?”韩卓笑了笑,突然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我的父亲是个典型的东南亚男人,大男子主义,觉得无论是妻子还是孩子都应该听他的安排,他今年都已经80岁了,仍然放不下指使其他人的心,可想而知他年轻的时候有多过分。
我永远不会替年幼的我原谅他,我可是一个坚定的战士,做不出背叛组织的事!”
丁榆抬头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一颗分外闪亮的星,她想了想,笑着问道:“刚刚你在宴会上叫了我那么多声女朋友,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这是毁坏我清誉。”
她将手掌比出手刀样子,放在韩卓的肩膀旁,恶狠狠的说道:“小队长,你今天不给我这个解释,你就完蛋了。”
好“啊,我给你个解释,让我想想。”韩卓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思,突然一笑,“缴械投降!我没办法给你解释,因为那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是真的想让你当我女朋友。”
这话一出,丁榆怔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你这次是在告白,没错吧?还是我的理解能力真的有问题?”
“大胆,你这是在质疑你英明神武队长大人的做法吗?现在告诉我,你对这段话最真实的感受到底是不是告白?三,二,一!”
丁榆一愣,脱口而出:“我希望这是表白。”
韩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眯眯的说道:“恭喜你,心想事成。”
丁榆松了口气,呢喃道:“终于。”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心动常在。
追根溯源,到底该追溯到哪段回忆,丁榆自己也说不清楚。
唯一可以清楚的是,她的确不知不觉喜欢上了韩卓。
她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先喜欢了上他,但那也不重要。
丁榆并非执着让韩卓先告白。
事实上,真心相爱的两个人谁先告白的这一点,一点都不重要。
只是刚开始,丁榆刚从韩天川那个渣男身边逃离,没办法快速投入一段新的感情,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
后来感情渐浓时,自己父亲旧事重论,偏偏和韩家扯上关系,在一片风暴漩涡中,韩卓站出来和她讲:“咱们两个一起去大闹一场吧?”
古有孙悟空大闹天宫,今有韩丁两人大闹家宴。
丁榆抬头看着韩卓的眼眸星光熠熠,嘴唇蠕动。
谁能想到丁榆外表高贵冷艳,实际上从小练的是拳击,轻轻松松拿下A大博士学位,却对自己家公司没有丝毫兴趣——在自己家公司还没破产的时候,她就对那些事没有任何兴趣,一直琢磨着怎样自己开个花店。
刚刚经历过一段千疮百孔的感情,被友情,爱情双重背刺,却仍然对新感情倾注热情。
韩卓却突然伸出手阻挡了她剩下的话,面色凝重:“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你不能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