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枝拿着调解书走出法院时,没想过离婚是一件这样容易的事情。
容易到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她和陆隽深的关系就结束了。
可这容易的背后却是用穗穗一条命换来的。
夏南枝唇瓣微微哆嗦,抬起头,才没导致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
拦了一辆出租车,夏南枝就要上车,手腕却被身后的男人拉住。
陆隽深目光很沉很认真的看着她,“我送你。”
“不需要。”
“就算离婚了,我们曾经也是家人,给我一个送你的机会。”
“家人?不!现在我跟你是仇人。”
夏南枝推开他,拉开车门上车。
陆隽深面色紧绷,神色难看得很。
……
穗穗的葬礼是夏南枝一手操办的。
跟当年操办母亲葬礼时一样,她冷静得可怕,连操办葬礼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她冷静得不像个正常人。
看着她一直一个人,一个工作人员上前不由问,“夏女士,怎么就你一个人操办,孩子的父亲呢?”
“死了。”
女人的回答让工作人员一愣,歉意的说了声抱歉,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忍。
这么年轻,老公和女儿都死了,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孩子失踪这么多天没找回来,估计在哪个地方发臭了吧。”
夏柠一身妖娆的红裙,踩着高跟鞋款款走来,看到夏南枝一身黑色衣服,面无表情的站着那,她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大了些。
许若晴告诉她夏南枝的孩子死了,夏南枝现在痛不欲生,她自然是要过来凑凑热闹的。
“堂姐,你说说你是不是真的命里带煞啊,在你身边的人都会遭殃,你看,你爸早死,你妈早死,现在你女儿也早死,才五岁呢,真是可怜。”
夏南枝回头,眼神犀利,看着那刺眼的一抹红,跟当年的许若晴一样,像是贱人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堂姐,你为什么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好怕怕啊,我是一片好意来看看你死去的女儿,你不想接受我的好意吗?”
夏南枝抿紧唇,没说话。
夏柠的话是连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听不下去的程度,气得要把她赶走。
夏柠却一个劲地往里走,还推搡工作人员,“拦着我干什么?我来送送我死去的外甥女,我这外甥女真是可怜,遇到她这么个妈,被活生生克死,滚下山崖,现在没找到,你们还真别说,估计真的在哪个地方发……”臭了!
夏柠话未说完,夏南枝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夏柠震惊地捂着脸抬起头,正要说话。
突然,另外一张脸也挨了一巴掌。
夏柠耳边一阵嗡嗡作响,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脸,“夏南枝!”
“不是来看我女儿的吗?那就跪下来磕几个头再走好了。”
夏南枝面无表情的抬手拽过夏柠的衣领,往她的膝盖窝处就是狠狠两脚,直接将她压在了地上。
夏柠双膝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疼得她面色狰狞,可还不等她反应,夏南枝已经摁着她的头,往地上磕去。
夏柠一开始就落了下风,根本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由夏南枝摁着,一个劲地往前面磕头。
夏柠惊慌失措地喊着救命。
“来人,救我……放开我,救我,救命……”
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幕,全当没有看到,不仅当做没有看到,还在暗地里悄悄鼓掌。
人家女儿离世已经够伤心的了,她居然还穿着一身大红裙来这里闹事。
简直活该。
连续磕了不知道多少下,夏南枝终于放开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夏柠。
夏柠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害怕地看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夏南枝。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夏南枝,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戾气,像一只发了狂的猛兽,伸出了最锋利的利爪。
“夏南枝,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夏柠爬起来就往外跑。
孟初刚好过来,看到穿着红衣的夏柠,孟初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眼神一厉,在夏柠跑过去时,她伸了下脚。
“啪”的一声。
夏柠直接摔趴在地上。
一阵痛嚎。
孟初双手抱臂,回头,“夏小姐,爽吗?”
“你……你们……你们都给我等着……”夏柠狼狈离开。
孟初翻了个白眼,来到夏南枝身边,“枝枝,都……准备好了吗?”
夏南枝点头,“好了。”
孟初望着夏南枝,其实孟初并不知道夏南枝明天打算做什么,可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感。
……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穗穗葬礼这天也下着细雨。
葬礼露天举行,最前面的灵棚白幔垂下,烛火被风吹得明明灭灭,中间摆着穗穗的黑白照片和灵位,周围摆着祭奠的花圈,所有人穿着黑衣,戴着白花,打着黑伞,庄严肃穆。
夏南枝站在那,脊背绷得笔直,九月还不是冷的季节,她却觉得冷极了。
孟初站在她身旁,同样眼眶通红。
陆家的人除了陆照谦都到了,连陆老爷子都到了,老爷子视线朝前面的夏南枝和孟初看去,眼底划过几抹清晰的迟疑。
大概是心里真的有愧疚,姜斓雪带着陆安安站在很后面的位置,不敢上前。
陆安安对于这个因救她而死的穗穗,脸上却没有一点愧疚难过的表情,还催促着姜斓雪带她回去。
现在回去自然不可能,姜斓雪让她自己先去玩会,陆安安就跑开了。
陆隽深站在前面,笔挺地站在那,却始终低着头。
没有找到穗穗的尸体,所以穗穗的小棺材里放的是穗穗生前的衣服,玩具。
老爷子走上前,对着孟初说了一声,“节哀,我们陆家真的很……对不起你们,陆家一定会补偿你的。”
“节哀?”孟初垂着眸子,泪水落下,却也冷笑了一声,“我节哀什么,该节哀的人是你们才对。”
随着她的话,老爷子皱紧了下眉。
“你什么意思?”
这时,突然“轰”的一声。
在一旁玩闹的陆安安摔了一跤,扑到了旁边的花圈上,花圈直接朝前面的遗照和灵位倒去。
夏南枝抬起头,眸子骤然紧缩,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想接住穗穗的灵位和遗照,可惜根本来不及。
遗照和灵位倒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带着雨水的地面上,祭品也洒落一地。
夏南枝心一凉,跪到了地上,看着砸落在地的黑白照和灵位,她指尖抽动了两下,心里最后一根弦在这一瞬间彻底断了。
所有人一惊,陆安安摔疼了,大哭了起来。
“陆安安!”姜斓雪瞪大眼睛,大步走上前把陆安安拽了起来,“你!”
陆安安抬起头,衣服摔脏了,她无措的抬起头,“我……我不是故意的。”
姜斓雪刚要开口斥责又不忍心,一把将陆安安拉到身后,对着孟初道:“孟小姐,对不起,孩子不懂事,不是故意的……”
孟初眼睛猩红,看着眼前一幕,气到整个人发抖,却依旧讥讽地扯开唇冷笑一声,“没关系,只要你们陆家自己接受得了就行。”
姜斓雪还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听扶起灵位的陆隽深念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名字。
“夏穗岁!”
陆隽深被这个名字猛地刺了一下,大脑短暂空白,他转动视线,看向跪在那里被雨水淋湿了也一动不动的夏南枝。
穗穗姓夏?
姓夏?是夏南枝的女儿?
陆隽深曾经问过穗穗叫什么,穗穗只说了自己的小名,后来查到孟初,陆隽深就一直以为穗穗姓孟。
她居然姓夏,所以她并不是孟初的女儿,之前的一切都是她们在演戏。
实际上,穗穗是夏南枝的女儿!
也就是他的女儿!
是陆家的孩子!
“很意外吗?”夏南枝破碎的声音穿过雨幕传了过来。
“什么?你说什么?”姜斓雪和陆光宗一同上前,在看到穗穗的全名时,彻底怔住了。
穗穗!
夏穗岁!
姜斓雪狠狠地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供桌,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跪了下去,嘴里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穗穗……穗穗我们陆家的孩子……”
陆老爷子看到那三个字的一刹那,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夏南枝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陆隽深的身影,苍白的唇轻启,“惊喜吗?”
“你们心心念念的孩子,被你们亲手送去害死了,有生不如死的感觉吗?”
雨越下越大,仿佛化成冰锥,砸在人的身上,生疼生疼的。
陆隽深握紧穗穗的灵位,疼到指尖都在发颤,想到穗穗离开前问他的话,“爸爸,你真的要拿穗穗换安安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来,直达全身。
也许从一开始穗穗就提醒过他了,可他没有发觉,最终亲手将穗穗推进了地狱。
难怪穗穗要他和夏南枝离婚,难怪夏南枝要跟他离婚。
他做了什么?
他到底做了什么?
陆隽深猛地跪了下去,膝盖处传来尖锐的刺痛,面前正对着的就是穗穗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穗穗可爱的笑容宛如一个小太阳……
“穗穗……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泪水模糊视线,他下跪,他忏悔,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穗穗还给他。
夏南枝面无表情地走到陆隽深面前,垂下眸子,看着这个不断忏悔的男人。
她冰冷启唇,“对不起?既然知道对不起,那你就去死吧!”
突然,夏南枝抽出一把尖锐的刀,对着陆隽深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