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衯和无邪整出来的动静属实不算小,好在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
虽然这两个人就把场面搞炸裂的世面见得少,不过大家都是精英,很快就有条理的处理好了子期苑着火后带来的连锁反应。
豪车一辆接着一辆,长沙这处风景静谧的深山庄园很快亮起所有的灯。
以白西装为首的势力分为公私,带着每个势力派出来的代表对庄园先是进行了恰到好处的救火。
随后就是对灰色地带的摸排。
在这期间,没闹到明面上的他们默契就不管,借着机会浑水摸鱼的则开始挤出来一个个算账。
或许是汪家个个演技派,还真有些人信了长生那套。
这些个代表被围在庄园的会议室一角,神色愤恨或深思的看向换了衣物的无邪三人。
这庄园的老板同张九日说的没错,品味一般,这备的衣物都是花色繁杂的那种。
他俩挑挑拣拣,最后无邪只能简单穿个鲜艳花衬衫和沙滩裤,沙滩裤还是派大星款,难为乌衯不顾自己都给无邪翻出来。
乌衯自己则是找服务生买了一件白衬衫短袖套着,配合她的蓝色小黄鸡大短裤。
原来裙子里面是这样的底气,难怪敢不管不顾的跷二郎腿,张九日想着,他和无邪同款的穿搭,玫瑰花的沙滩裤配合他的腿。
乌衯表示真是节操碎了一地,要不是身份摆在那,他们仨和神经病有什么差?
会议室坐着他们三位和那些不老实的人,十五分钟后白西装带着人回来,三足鼎立,气氛微妙了起来。
“无邪先生,今晚多谢您二位的救命之恩了。”
白西装笑的很儒雅,乌衯观察他应该就是按照深受重视的接班人,现在和这人聊,总有种老狐狸套圈的感觉。
“小事,不嫌给几位增了麻烦就行。”
无邪坐的姿态很肆意,一手搭在了乌衯的椅背上,看起来真和从夏威夷度假回来一样。
乌衯窥见了几分事了之前无邪做事的模样,刚想说什么,门就被敲响,有个脸白冒着汗的小青年结巴道。
“哥,那边……那边有点无先生的东西,要怎么处理?”
“?”
乌衯看了一眼无邪,发现他也是一脸懵,内心闪过什么,于是手按上无邪的肩拍了拍,“你处理这里,我去看一眼。”
“成。”
无邪拍了拍乌衯的胳膊,朝张九日点头,“和张九日一起,别让我担心。”
“我知道了,你安生坐着吧。”
乌衯起身对众人礼貌一笑,这一笑晃了他们的眼睛,心里突然冒出类似有荣与焉的感觉。
原来这白无常笑起来那么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或许那些子侄……
乌衯不知道这些狐狸想法,带着张九日很快消失在会议室,无邪倒是微挑眉,打断他们的想法道。
“别瞎惦记啊,我的人。”
此话一出,虚幻的泡泡破了,众人清醒后无奈的叹气。
想什么呢,都忘记小三爷和那位的暧昧关系了,那些子侄虽然优秀,但哪抵得过小三爷这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收敛起心里的感叹,他们就这次的行动瓜分讨论起利益来。
乌衯捂着嘴打了两个喷嚏,微蹙眉,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方向,奇怪,怎么有种被人惦记上的感觉。
“就是这里,有一些录像带和播放器,我们刚刚打开看了一眼,就……
您看怎么安排吧!就我看见了……”
青年声音越说越小,汗却开始大滴大滴的落,好似看见了什么会让乌衯等人杀人灭口的东西一样。
乌衯蹙起眉,让张九日先进去检查了一番。
确认安全后拒绝了张九日以及青年的陪同,一个人进入了这间播放室,转身关上了房门还落下反锁。
播放室已经混乱了摆设,只有播放器和纸箱里的磁带稍微整齐。
磁带只被拿出来了一盘,正凌乱的落在桌上,播放器的插头也胡乱垂在半空,看得出有人看见里面的内容后的惊骇表现。
乌衯眯着眼小心操作,把已经毁了的磁带取出来扔到一边。
随手拿起纸箱里的放入播放器,过程很顺利,但乌衯的心却跳的很快,在确定播放前她呼吸急促了一瞬后指尖还是按了下去。
显示器的内容是三年前,2013年3月5日,惊蛰。
是那种纸巾盒或架子的第三方视角,是稀碎拼接的,主人公无异都是无邪,这磁带记录了他在这一天的行程。
中间有个穿风衣的路人和无邪擦肩而过,视角陡然转换,变成了第一时间。
那是北京的巷子,乌衯一眼看见了角落里大爷的油锅,无邪这段时间是一直住在北京吗?
随着镜头持续往下,屏幕黑了好久,蓦地,无邪再次出现在镜头里。
客厅什么都没有移动,只是沙发上换了新的罩单,无邪脖颈裹着随意的纱布,布料渗出点点红梅,正站在窗边吸烟。
画面泛黄,有一种伪纪录片的恐怖感,无邪蓦地看向镜头,乌衯眉头猛的一跳。
随后镜头出现谢雨臣,他端着快递纸盒来到茶几边,二人交谈了几句,无邪蹙着的眉再此刻和乌衯对应上。
画面里谢雨臣叹气离开走出了镜头,无邪瘫坐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三分钟后无邪再次为自己点了一根烟,开始慢条斯理的拆开纸盒观察起那些录像带。
一模一样的操作呈现在画面里,无邪拿着遥控靠在沙发边,只给了镜头一个后脑勺。
显示器在无邪眼前刺啦刺啦了几秒,显示了大段无意义的空白,乌衯看见了自己,看见了屏幕里的自己。
那是一辆极其破败的摇晃皮卡,自己看不出生死的瘫在后座。
那是从墨脱转运到黑龙江的行程,这东西被录下来发到了无邪手里?乌衯猛的看向旁边的纸箱。
纸箱换了崭新的模样,乌衯甚至闻到了那股油墨胶粘的味道。
“……”
画面里无邪已经换了几盘录像带,镜头清晰的录下来了上面的标记。
乌衯呼吸急促,白衬衫之下纹身再次浮现,她把纸箱里剩余的录像带全部倒在了沙发上,都不用找。
有一盘砸到茶几上的录像带已经露出了他的标记,那是与画面里无邪拿的录像带一模一样记号。
不,少了一个一,这里的箱子是母带。
乌衯面上阴沉的能滴水,但嘴角却缓缓扬起一抹笑,将这盘录像带替换了刚刚播放的。
鲜红,往下流的鲜红占据了整个屏幕。
有一只手拿着毛巾胡乱擦拭,留下来带着擦痕的画面。
画面里乌衯背对着一切,左肩破烂不堪,血液止不住的外涌,旁边是白衣染红的汪家人。
他们如看案板上的鱼肉一样看着乌衯,手里还不停记录着什么。
砰!!
播放室传来砸东西的巨响,张九日和青年一对视,青年腿都软了。
开锁的声音传来,二人看见了笑的温和的乌衯,她背后是冒着刺鼻黑烟的播放器和乱七八糟缠成一团的磁带。
“这里还有剩下的汪家人是吗?”
乌衯语气柔和来回看着二人,青年紧张到不知道怎么答,张九日只能迟疑的点头。
“在餐厅。”
“嗯。”
乌衯走出来,拉了拉衬衫衣摆,脚上还穿着大拖鞋,但气质却如奔赴战场一样。
哗!!
乌衯又抽出了她的剑,白炽灯在剑身泛着冷锐的光,张九日心一抖,下意识问,“里面,怎么处理,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乌衯语气变得冰冷,笑容消失,她扭头对青年道,“带路。”
青年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张九日,正犹豫间冰冷的剑就搭在了他肩上,“再磨叽点话,下辈子你就会快点。”
乌衯声音冷的和地狱幽冥一样,青年好像听见了牛头马面锁链拖地的声音。
脚,已经迈步。
乌衯瞥了张九日一眼,落下几个字,“叫无邪捞我。”
“……?!我靠?!”
张九日想拦但没法拦,只能在着火的播放室和冒火的乌衯身上来回折腾。
会议室里蛋糕已经分配完全,无邪给无二白捞了不少便利,甚至还给谢雨臣捞了一笔跨界的生意。
要不说文娱产业来钱快呢,原来背后都是各行各业的资金加持啊。
刚好在散场的时候,张启灵打来了视频,无邪笑着挑眉,“小哥,你们这是回来了?”
“嗯,无邪,你在哪里。”
张启灵看着他背后的奢华装饰,眉头微皱,总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的怒火油然而生。
“在长沙,这庄园好看吧,到时候等你回来了我带你来逛逛,这风景还不错,给你看看啊。”
无邪含笑说完,反转了摄像头,刚好看见了乌衯如挥剑斩妖孽般气势汹汹的往前走。
前面带路的青年战战兢兢,身侧张九日欲哭无泪的还在劝。
“嗯哼?”
无邪发出疑问的声音,而乌衯蹙着眉,冷静又怒气冲天的瞥了他手中镜头一眼。
这一眼看得镜头内外沉默极了,无邪手一抖,看着屏幕里凑到小哥身边,完整看着这一幕的刘丧。
“……”
哦豁!无邪就这举着镜头一直对着像要去杀人一样的乌衯。
“这是作甚呐??”
无邪摸不着头脑,怎么看了个和自己有关的东西之后五五这么生气。
张九日拦不住,也不知道乌衯这么生气是为啥,他抽空看了眼无邪,发现他问完还搁那拍,只能无助大喊。
“拍个鸟啊,别拍了无邪,快点过来拦一下,张五五要把那群汪家人当西瓜切!!”
声音之凄厉,喊的无邪一抖,而乌衯在他喊完直接跑了起来,有一种今天不把汪家人剁成肉泥誓不罢休的感觉。
“我靠,小哥回聊。”
无邪利索的挂断了电话,刚刚才聊好,这汪家残余可值钱,不能杀。
乌衯那边已经杀到了餐厅门口,大门被猛的踹开,吓了里面的人一跳,为首的汪朵身体一抖猛地回头。
“还是熟人。”
乌衯眼睛微眯,汹涌的杀意刺激的汪朵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五五……”
汪朵嗓子发干,语调有些偏高,视线一直在乌衯剑上没挪开。
餐厅打着暖光,四五张圆桌边坐满了人,此刻汪朵把众人护至身后,直面杀意滔天的乌衯。
她看着乌衯不如在汪家时的“孱弱”,整个人如水洗后的宝石,锋芒毕露。
那头发也养回了乌黑顺滑,如果现在再簪上一朵花,估计挽不住了吧,不过走到这一步,又在可惜什么呢。
“如果今天没有出其不意,你们准备把东西寄去哪?”
“上面。”
汪朵看着后头匆匆赶来的无邪等人,认真看向乌衯,“里面夹了无邪与费洛蒙的秘密,不过现在蛇矿都被接管了没有危险…!”
乌衯猛的劈开木桌,碎片飞溅后剑指汪朵,也斩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巨大的声音和面前的一片狼藉都没有消去乌衯的怒火,她很难想象无邪看见那些录像带后的反应。
这本来不应该是他要知道的事。
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和性质乌衯不想再说,她只想杀了这些知情人。
乌衯不明白自己内心怒火下的惶恐,究根结底,她害怕被张启灵和刘丧知道这一切,她的选择不该让亲近之人难过!
“五五!停手!”
无邪跑过来握住了乌衯的手腕,发现手握住的皮肉冷的可以。
“……”
乌衯扭头看向无邪,那双眼眸盛了好多愧疚和难过,眼白攀上了红血丝,湿意浮现很快聚成了一滴泪落下了眼眶。
“怎么了,这么生气。”
无邪用手擦掉那滴泪,虽然不知道乌衯因为什么难过成这样,但他语气缓和增添了轻哄道。
“和哥说,什么东西让你委屈成这样,到时候我动手。”
无邪的眼神清澈,说话就瞳孔转动,在观察乌衯有没有受伤,眼里看不出来一点阴霾,那阵盘旋在他世界里的乌云已经褪去。
良久,乌衯放下剑,垂着头短暂啜泣了一声道,“对不起,无邪。”
“让你担心了。”
“没事儿,走吧,我带你回家。”
无邪蹙眉对张九日甩了一个眼神,揉了揉乌衯的脑袋,接过她手里的剑揽着乌衯离开餐厅。
这庄园有一处赏夜景的草坪,修着几架花藤秋千。
在没被光污染的清晰星空下,无邪扭头问道,“要不要坐秋千,这地儿还挺漂亮的。”
“不要,这和给蚊子送自助餐有什么区别,我冷静了,你先看手机吧,一直响。”
乌衯叹了一口气,把剑收了起来,拽着无邪回到室内,果不其然就一会儿的功夫,还是有要血不要命的蚊子给无邪腿上叮了几个包。
“小哥说他直接去长白山,叫我这边解决了去一趟,你家圆圆也要过段时间才回杭州。”
无邪看着信息,上下滑动时张九日发来了录像带三个字。
修剪整齐圆润的指尖一顿,无邪快速看了一眼乌衯,淡定道,“这事也过去了,你怎么说,要和我一起出发长白山吗?”
外面的草地被晚风吹得晃动,天上星星璀璨,月亮已经缺了一口。
乌衯垂眼摇头,眼尾那枚红痣都暗淡了,陷入了之前的回忆,整个人笼罩着丧气的情绪。
“五五,都过去了,汪家如今不是威胁,别想那么多。”
无邪收好手机,风透过被乌衯推开的窗吹过他的衣摆,带着淡淡广藿香与柑橘雪松交织的气息。
这味道不纯粹,藏了一点张启灵身上冷香里极其淡的苦涩药香。
乌衯动了动鼻子,内心的惶恐消退。
做都做了,被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张九日那大嘴巴肯定已经和无邪说了,好在眼疾手快把录像带烧了。
“走吧,他们是不是快回国了?”
乌衯捡起之前的话问道,顺手把头发拆开,又卷又炸的头发瞬间衬得她像一只可怜的傻狗。
无邪看笑了,伸手拍了拍充满弹性的头发,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机拍了个照。
“你这头发有意思,改天我也去做一个。”
“……傻狗无邪。”
乌衯拍开他那只作乱的手,无语的嘟囔着,内心却在想张小官既然要去长白山给无邪上名分,那么自己和圆圆呢?
或许有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不然圆圆老多心,这样不好。
“不许骂人。”
无邪下意识想陪乌衯抽一根,摸遍全身却没有一点烟的踪迹,最后只能作罢。
“走吧,该回去了,那群狐狸最后没为难你吧?”乌衯打了一个哈欠,迟来的疲倦席卷全身,这一天折腾的是有点累了。
还有那两件礼服,淦,该死的汪家,最后还要损我一笔钱!!
“我是谁?再说了有乌衯大人在谁敢整我。”
无邪点了点乌衯的脑袋,笑得开怀,乌衯也放松的勾起嘴角,眼里阴霾一点点散去。
再次路过餐厅,那里被人围住,汪朵却有感应般的看向走廊。
乌衯没有波澜的走过,余光都没给一个,在仔细听着无邪说话,但她环着的手指却点了点。
秘密要成为秘密,那么知情人最好一个都别活,包括缔造秘密的那个人。
费洛蒙的特殊注定了研究需要很长的时间,那太长太不稳定,既然无邪不想这些人死,那么永远口不能言,手不能提好了。
找不出原因的。
无邪说了一个笑话转移乌衯的注意力,乌衯配合的扭头嘲笑他讲的冷。
月光照亮了前路,往前走的两人脸上挂着笑,晚风吹了一身干净轻松,那些对他们造成晦暗的东西被甩在身后。
直升机的风卷弄云层,荡开一阵云雾。
从西伯利亚乘坐私人飞机的众人也成功抵达港城,看着张海客把汪儒带走后,黑瞎子开着飞机直奔长白山。
航线已经申请了下来,他们会在第一缕朝霞洒落人间时抵达。
高速路上一辆越野疾驰,后备箱牢固放着檀木打的大木盒,开车的张婳俸骂骂咧咧。
早知道就寄到长白山!乌衯真会找事干!!
秋色渐浓,缝隙里的草丛开始凝集冰霜,路上的人正在朝着温暖的终点聚集,等待着见面时落下的喜悦。
一切尘埃落定。
而今晚是个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