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冰冷的手掌,轻轻覆在了她紧握血玉、剧烈颤抖的手上。
云凌的声音低沉响起,如同寒泉浇入沸腾的油锅:“恨,救不了你的命。此刻动气,死路一条。”
他的话语没有丝毫安慰,只有冰冷的现实。
陈意晚猛地抬头,那双盈满了滔天恨意的眸子死死盯住云凌,仿佛要将他看穿:“你…早就知道?” 她的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断断续续,却带着锐利的质问。
云凌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略有猜测。涅盘真炎,非寻常血脉可承。今日方确认。”
“为什么…救我?” 她喘息着追问,眼中的警惕和审视毫不掩饰。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对他抱有几分莫名信任的陈意晚了,家破人亡的真相和濒死的经历,让她对一切都充满了怀疑。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一次次救她于必死之境,所图为何?
云凌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她苍白却执拗的脸,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谁?!” 陈意晚立刻追问,气息又急促起来。
云凌却不再回答,只是收回手,重新坐回阴影里,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息。仿佛刚才那句已是极限。
陈意晚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无数疑问和算计在脑中疯狂翻腾,却因极度的虚弱和对方那油盐不进的态度,无法再问出口。她知道,再激动下去,体内那脆弱的平衡真的会崩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恨意。目光再次落到掌心的涅盘血玉上。
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明悟,在心中渐渐升起。
枯魂咒……涅盘真炎……极阴死寂与极阳生机……
她回想起昏迷中那种冰火冲突、如同炼狱般的痛苦,也回想起最后那一刻,两种力量那诡异而短暂的平衡,以及由此迸发出的、击退强敌的力量。
或许……这并非绝路?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绝望的心田。
她不再试图从云凌那里得到答案,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残存的心神沉入体内。
内视之下,情况依旧惨烈。经脉如同被暴风雪肆虐过的荒原,处处是枯魂咒力留下的阴寒创伤与淤塞,脆弱不堪。丹田之中,那丝微弱如星火的涅盘真炎被云凌浩瀚的本源之力温养着,勉强维持不灭,周围却被厚重粘稠的枯魂咒力如同黑色冰川般层层包裹、镇压。
两者界限分明,互相排斥,任何一丝微小的扰动,都可能再次引发毁灭性的冲突。
但陈意晚此刻的心神,却异常冷静。她不再试图去驱散或压制哪一方,而是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引导那一丝微弱的涅盘真炎,分出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微不足道的一缕,极其缓慢地、如同试探般,靠近一缕同样细微的枯魂咒力。
这不是对抗,而是……接触。
如同冰与火的第一次小心翼翼的触碰。
“嗤……”
即使只是如此微量的接触,在她体内也仿佛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如同烙铁遇冰的灼蚀声!一股截然相反的剧痛瞬间传来!
陈意晚身体一颤,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她死死咬住牙关,没有放弃,而是更加小心地控制着那缕真炎的温度和强度,不再试图灼烧,而是……如同温暖水流般,缓缓包裹、渗透那缕阴寒咒力。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精妙到极致的过程,需要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和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力。稍有差池,便是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时间再次缓慢流逝。
洞外天色已然大亮,炽烈的阳光开始烘烤沙漠,洞内温度也逐渐升高。
云凌再次睁开眼,看向陈意晚。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正在发生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死寂或虚弱,也不再是之前那种冲突的不稳定,而是多了一种……内敛的、如同漩涡般的引力。她眉心的淡金微光似乎比之前明亮了极其细微的一丝,而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青黑咒纹,颜色也似乎淡了少许。
她竟然……在自行尝试调和两种力量?
云凌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诧。这女子的意志和悟性,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条路无疑九死一生,但若是走通……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更加专注地守护在一旁,如同沉默的护道人。
不知又过了多久。
陈意晚长长的睫毛再次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的眼底虽然依旧疲惫,却少了几分死气,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历经淬炼后的沉静。她摊开手掌,看着那枚涅盘血玉,眼神复杂。
方才的尝试,仅仅炼化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咒力,却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过程凶险万分。但她也真切地感受到,当那一丝咒力被真炎成功“融化”后,转化出的,是一种极其精纯而奇特的力量,虽然微弱,却同时蕴含着生与死两种意境,反而更好地融入了她破损的经脉,带来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舒缓。
这条路,走得通!但需要时间,需要海量的时间和对力量精妙绝伦的掌控,更需要……强大的能量来源,无论是滋养真炎,还是炼化咒力。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云凌身上,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冷静的审度:“你的伤,如何?”
云凌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关心这个,淡淡道:“无碍。”
陈意晚却挣扎着,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从怀中摸索出一个极其小巧、却入手温润的白玉瓶。瓶身没有任何花纹,却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这是她贴身收藏的、燎原阁最好的疗伤圣药——“九转还玉膏”,对内外伤皆有奇效,她一直舍不得用。
“接着。”她将玉瓶费力地抛向云凌,动作牵动伤口,让她又是一阵闷咳,“别……死在我前头。你的命……我还有用。”
这话说得冰冷而直白,甚至带着一丝利用的味道,毫无感激之情。
云凌伸手接过尚带着她体温的玉瓶,看了看,又看向她那副强装冷漠、实则虚弱不堪却偏要摆出交易姿态的模样,混沌的眸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