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月毫不留情的话,几乎将林若若的脸皮扒下来在地上踩。
伺候主子的丫鬟,分内之事,
区区三两句话就将她这些年的付出全部抹去,凭什么?
林若若转过身目光阴冷地盯着冥月:“冥月,连你也偏向陆言卿了吗?”
“对,以前的我是阿锦的丫鬟不假,但是未入宫前,我也是爹爹娘亲捧在手心的娇姑娘。”
能入宫做宫女的都是家事清白的良家女,她本可以不入宫受罪,却因为贺锦书,义无反顾地踏进宫门,在那吃人的地方陪他一同成长。
“我为了阿锦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成了你口中携恩图报的丫鬟。”
林若若眼眶红红,搅在一起的双手紧到泛白:“你说我贪心,可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而已,有什么错?”
“主子不喜欢,你却强加在他身上,就是错。”
冥月绕过林若若,挡在门帘处,冷峻的面容透着不喜,“林姑娘,你的付出,主子已经回你双倍了,只要你不作死,在主子的庇佑下,你可以过得很好,可若是你执意要攀你攀不上的人,等待你的只会是粉身碎骨。”
“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得进去,由你自己。”
对上林若若不服气的眼神,冥月耐心已经全部被耗尽,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透着压迫,“如果你再不走,我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全部告知主子,你清楚,主子若是知道你对他执念过深,会如何。”
贺锦书会想办法让她尽快成婚,斩断她的妄念。
林若若想着,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她那么爱贺锦书,可贺锦书却一直假装看不见,还要将她推给旁人。
“闭紧你的嘴。”
指甲陷入掌心,不及心中痛楚半分。
林若若狠狠瞪了冥月一眼,咬唇,转身出门。
一切都是陆言卿的错。
如果不是陆言卿勾引贺锦书,贺锦书绝不会对她动心!
贺锦书可以喜欢任何人,但唯独不能是陆言卿!
那个高高在上,施舍他们的陆言卿!
*
虞灵放印子钱的罪行,证据确凿,很快便判下来。陆瑜将休书送到官府备案,同虞灵彻底撇开干系。
陆言姝大受打击,整日闭门不出。陆显明也因腿瘸一事,颓废地将自己关在院中,与丫鬟夜夜笙歌。
陆言卿趁此机会将库房撬开,清点侯府资产和母亲的嫁妆。
萧岚嫁进侯府时十里红妆,一百二十台嫁妆满满当当,
如今嫁妆箱子空落落,原本陪嫁的珍品被赝品替换,只剩下几箱布匹皮毛未曾动过。
虽然萧家的嫁妆单子还未送来,但从肉眼便能看出虞灵挪走了不少。
“我不想再等了。”
陆言卿望着手心平安扣,眸光暗沉:“我有种预感,带走妹妹的人,和挖走母亲尸骨的人是同一批,都是萧家人。”
萧家人在母亲下葬的第一时间将她的尸骨带走,证明一直在关注京都的事情,
那么,妹妹被替换,也许他们也参与其中,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本该被害的妹妹带走。
胸口仿佛有一块大石压着,闷得喘不过气,
陆言卿捏紧手中平安扣,被平安扣上雕刻的纹路硌得手心生疼,
贺锦书的话在脑海中回响,
也许他说的没错,
在萧家人眼中,她这个拥有陆家血脉外孙女其实并不重要。
母亲的死斩断了萧家和陆家唯一的联系,而她也因为有陆家的血,被外祖父当做亲戚一般的存在,
“县君,您别想太多。”
玉雯看着坐在窗前落寞的陆言卿,有些心疼,
在她的印象中,自家县君是明媚的,张扬的,骄傲的,
可如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县君变得沉默寡言,浑身笼罩着一股无形的压抑愁绪,
玉雯跪坐到陆言卿面前,仰面看着她,轻声宽慰,
“萧将军他们定是有苦衷,才瞒着您,毕竟您那会儿还小,还被接进皇后娘娘宫中教养,他们许是怕您说漏了嘴,这才瞒着您。”
“当今圣上一直忌惮萧家的兵权,若是知道萧家私入京都,或者在京都安插眼线,恐会借机发难,萧将军他们不跟您说,恐怕也是有这等考量在。”
“你说得对。”
陆言卿勉强笑了笑,指腹摩挲平安扣,似附和玉雯,又似自我安慰,
“萧家手中的兵权一直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萧家为了自保,处处小心谨慎也是正常。”
拍了拍玉雯肩膀,她将平安扣重新戴回脖子上,起身,
“该到了结一切的时候了,只有虞灵他们认下杀母亲的罪名,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虞灵被抓被休后,侯府被陆言卿掌控,
知道旧情的奴仆们见风使舵,纷纷暗中向玉雯投诚,说出当年之事,
吴嬷嬷将当初买通的大夫供出,
彩霞也指出了几个一同参与的人证,
另有陆瑜身边的小厮,去诏狱走一圈后,也将一切全部抖落出来。
人证再辅以库房中被挪走的嫁妆,几样加在一起,足够虞灵他们喝一壶了。
“可是,您的身子......”
玉雯担忧道:“状告生父可是要先打三十板子的!您的伤口才刚落痂,怎么受得住三十板子!”
“总有办法的,你听我的,你去京兆府......”
*
陆言卿头一日便让人将她要状告生父继母的消息放了出去,
等她乘坐马车到京兆府时,好事的百姓已经将京兆府门口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女儿状告生父,几年来头一回,
更何况当事人还是近来名声大噪的忠勇侯府。
“咚咚咚......”京兆府的登闻鼓被敲响,
陆言卿抱着母亲牌位,一身白色孝衣,长发被银冠高束在头顶,露出艳丽的眉眼,
红唇白衣墨发,极致的浓色对比,让不少人看呆了眼。
“难怪能惹的成王和东厂太监相争,这幅好颜色,换谁,谁也想藏进自家后宅啊!”
“来就来,为何还抱个牌位,前面的嫂嫂帮瞧瞧,牌位上是谁的名?”
“妖妖媚媚,一看就不是个安分过日子的,成王若真娶了这样一个王妃,说不得要被戴绿帽子。”
好事的百姓拥挤在一起,口中议论纷纷:“府衙怎得还不出来人?”
府衙内,
周兴满头大汗,“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一个烂摊子!”
县君状告侯爷,还是礼部侍郎,
“如意县君背后有皇后,有成王,现在还多个阉人,师爷你说这板子怎么打!”
“要真是给如意县君打坏了,那些人还不吃了我!”
“若是不打,律法又摆在那里,如何服众?”
周兴挠着头,满脸愁苦:“师爷,你鬼点子多,赶紧给出个主意。”
“嘿嘿原来大人担心的是这个,吓死小人了,小人还以为大人是不敢接这个案子。”
师爷松了口气,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周兴身旁,讪笑:“大人,小的不才,还真有法子能帮大人排忧解难。”
“刑部那边有兄弟二人,手中棍子跟称一样,说打二分力绝不打二分半!能轻轻打碎稻草,也能重重打不碎豆腐,让他们来行刑,还不是大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滚犊子,你以为本官不想,那也得借得来!”
瞥见师爷胸有成竹的模样,周兴目光一凝,紧盯着师爷,“说吧,背着我又干了什么蠢事。”
“哪能呢!就是......如意县君提前让人将这两兄弟借来了,如今人就在后衙侯着。”
师爷搓了搓手,讪讪道:“县君说全凭大人意思,如果大人想高抬贵手,就让小的把两兄弟送到大人面前,如果大人刚正不阿,她也不为难大人,该受的刑她照受不误,是死是活她认命。”
“呵!好你个师爷!”周兴被气笑了,揪着师爷耳朵骂道:“还学会点人了!你等着,等这案子结束,本大人再好好收拾你!”
骂归骂,可师爷算是解了周兴的燃眉之急,
他想做刚正不阿的清官不假,可清水如何能养活鱼?
“让那两人准备,升堂!”
府衙门打开,
周兴扫了眼四周,冲陆言卿道,
“如意县君可知敲响这登闻鼓意味着什么?”
陆言卿颔首:“知晓。”
她上前一步双膝跪地,将准备好的状纸举到头顶,
“臣女陆言卿,今日替母萧氏状告忠勇侯陆瑜,及忠勇侯府继夫人虞氏毒杀发妻,谋财害命!”
“忠勇侯与外室虞氏合谋,替换侯府血脉,在汤药中下毒,毒死正室后以身代之!”
原本因周兴出现寂静的场景,又因陆言卿的话再次被点燃,
“子女状告父母视为不孝之举,当受三十仗责,”
周兴眸光暗了暗:“既然县君执意要告,那就先受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