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铁的意思是？”诸葛玄问道。
雷督头解释道：“为防止江底淤泥过多，耽误行船，每隔数年我们都会趁着冬季水量小时清理淤泥。
这一传统本地已经持续了最少三千年，这天枢二字便是凭证，它乃是三千年前南越国光武大帝的第二个年号。
当时负责治水清淤的礼山知县兼龙头江水利知事莫怀古考虑到后人将来也要清淤，但可能会清淤过多，于是命人铸造了这条铁棒，将其卧于淤泥易于堆积之地，并立碑为记。
后人再清淤时，挖到这条卧铁便知道该停止挖掘了。
这一传统后来被广泛运用到龙头江治理上，沿江起码有上百处卧铁，只是形状不一，有的是铁棒，有的是铁牛，有的是铁蛋。”
诸葛玄听的津津有味：“这真是一件趣事，所以你们的先人为了感念莫怀古，就把他当年治水用的卧铁供了起来？”
“是。但凡了解这桩历史文化之人，都会感激他和列位治水的先贤，并认为一根根铸造自不同朝代、年代的卧铁是历代古人与今人无声的对话。”
说这话的时候，市侩如雷督头，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信徒特有的崇拜、祥和和期待。
诸葛玄转头看向供奉于卧铁庙另一边的老和尚、小和尚、李灵儿的神像。
他们仨能进卧铁庙，可见当地百姓对他们的推崇。
雷督头在我面前流露出对民俗信仰的拥护、感佩，是为了试探天外仙宗对老和尚的真正态度？
天外仙宗之所以暗推老和尚他们成神，为的是让七州百姓奉行忠孝仁义那一套道德标准，以求七州路不拾遗，河清海晏。
雷督头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在表明他想向天外仙宗靠拢，当一个天外仙宗的编外人员？
若是前者，他极有可能是皇帝的人。
或是后者，他大抵是想要巴结进步。
思索过后，诸葛玄并没有表态，再次打起了哈哈。
半个时辰后，砸完三圣神像的诸葛玄一行人继续往下一个庙宇而去。
……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
经过七天努力，三圣在龙尾镇的所有神像都被砸碎。
所有独属他们的庙宇也都被推倒了。
期间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虽然有时围观的百姓很多，有的百姓难过的流下泪来，可他们到底没敢以武犯禁。
任务完成，诸葛玄没有逗留，直接在龙尾镇码头乘船而下，回到了天外仙宗。
他回来时正是傍晚，该吃晚饭了。
一些任务地点近的杂役这会儿早就回来了。
食堂里人虽然没有平时多，但也有上百个。
诸葛玄刚进食堂便敏锐捕捉到关于赵武身死的议论。
“那小子想出头想疯了，这下好了，栽进池塘淹死不说，坟墓都被天雷给打成了齑粉。”
“这就是报应，三圣成神几十年了，不知庇护了多少平民百姓，皇帝都没下旨扒坟，他居然该提，他不死谁死？”
“要我说啊，不定是谁看他不顺眼，趁着他喝醉晚归，把他推进池塘淹死了。”
“人家明天仙长那是有修炼天赋，加之是在正事上崭露头角，这才一飞冲天。
他一个单灵根废物，这么多年都没修到淬骨中期，有个屁的资格效仿，真叫人笑掉大牙。”
领了自己那份饭，诸葛玄默默找了个角落坐下。
一边吃饭，诸葛玄一边暗道：“被池塘里的水淹死还可能是凡人的动作，但天雷绝对是仙长的手笔，可能是用到了阵法或符纸。”
“高层们不可能想不到这点，居然没彻查，也没禁止大家议论，莫非高层其实也看赵武这家伙不爽？”
“这份不爽又是来自于哪里？”
“单纯觉得他过于下作？”
“还是因为皇帝下令拆毁庙宇、神像，不符合天外仙宗利益，高层们心中有气，迁怒于他？”
“总不至于是高层们和我一样为老和尚他们打抱不平，所以憎恶赵武吧？”
“要是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在赵武提议挖坟后，高层说他们已经提前处理过坟茔，岂不是欲盖弥彰？”
“老和尚和小和尚的尸骨此时究竟是被毁了，还是被藏在某处？”
谈论了一会儿赵武，杂役们又说起了别的。
其中一桌杂役聊的是这次出任务的事。
但左右也不过是收了多少贿赂、玩了多少女人、吃了多少美食、见了多少官吏，没啥稀奇。
诸葛玄仔细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有人提及当地官员百姓有什么异常。
是他们没察觉到？
还是单纯只想藏着？
总不至于独独龙尾镇雷督头心思活跃、异于常人吧？
……
自从决定加入天外仙宗，寻机借力为老和尚、小和尚、李灵儿他们报仇，诸葛玄就在思考该怎样才能先成为外门弟子。
报上去的天赋那么差，想以煅筋境修为成为外门弟子不现实，容易惹人怀疑。
一旦天外仙宗严查，事情可就兜不住了。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渠道？”
“这个时候，要是有一位脾气古怪的长老或执事非要收我入门就好了。”
思索着、期待着、计划着，不知不觉，时间又过三年。
一年前，天外仙宗再次大手笔选拔了一批杂役。
这批杂役数量极多，足有四千人。
加上诸葛玄这一批老杂役，天外仙宗杂役数量直接突破五千，达到历史之最。
新人也好，旧人也罢，诸葛玄一如既往不亲近，甚至不接触，继续当透明人。
他的竹楼地处偏僻，也没其他人被分过来和他合住，他乐得清静。
他所负责的事务依旧是种芝麻，每年他都能顺利完成任务。
每个月他都会去领取俸禄。
初五、十五的晚上，他也依旧雷打不动去坊市淘东西。
可惜能捡漏的机会实在不多。
每次都是白送灵石，尽买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十一年过去，当年的老杂役早都一个不剩。
刘真、李群民他们都已年过半百。
如刘真这种还算修炼有成的老杂役，看起来依旧年轻。
而如张铭那类没有修炼天赋的老杂役，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开始陆续离世。
每次诸葛玄去玄黄城，总能听到刘真说谁谁又死了，他又去吃谁谁的丧酒。
生命之脆弱，可见一斑。
有人老，有人死，自然也有人长大，有人出生。
刘潇就长成了一位俏佳人。
年方十四的她，已经陆续被人上门提亲。
刘真和他媳妇儿开始为她准备丰厚嫁妆。
当年的玩笑话，刘真和他媳妇儿都没忘。
刘潇小姑娘更是记得一清二楚。
刘真曾隐晦跟诸葛玄提过一嘴。
诸葛玄不想耽误小姑娘，也不想因为小姑娘而耽误自己，便第二次对人提及了自己想成为天外仙宗外门弟子的心愿。
刘真深知这条路有多难走，劝解一番后，诸葛玄仍不为所动，他也就不劝了。
他不想因为诸葛玄而耽误自家姑娘的青春，特意等了诸葛玄半年后，见诸葛玄仍醉心修炼，遗憾的将刘潇许给了诸葛玄那一批的另一位致辞的天外仙宗杂役的嫡长子。
诸葛玄知情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自掏腰包给刘潇添了笔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