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杨建听到这话，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俩陌生的声音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他还是憋着没吭声。
缉毒警察要是不小心，早就完蛋了。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声音：“杨建同志，您好，我们是省教育整顿指导组的，我叫徐忠。”
“我是纪泽。”
“指导组？”
杨建急忙按下开关，赶紧开门出去了。
早就风声鹤唳，说指导组要来京海，这几天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不可能没收到风声。
可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仓促。
门一开，俩中年男子就站那儿，笑眯眯地盯着他。
“哎呀，抱歉抱歉，”杨建刚想抬手打招呼，才发现手里还攥着枪呢，连忙关上保险，塞回枪套，这才迎上前去：“真是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对不住对不住。”
杨建心里那个悔，烦躁得不行，头一回见指导组就整这么一出，肯定给人留下坏印象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但徐忠一听这话，反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警察，特别是缉毒警察，就得时刻保持警惕，这样才能既打击犯罪，又保全自己。”
“老徐这话在理。”纪泽也笑眯眯地看着杨建：“今儿下午我们也见了不少人，但见你最特别，也最满意。”
“这……”杨建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直接敬了个礼。
俩人连忙回礼。
初次见面，氛围还算和谐。
接着三人坐下，杨建给俩人倒了茶，自己坐在对面，腰板挺得倍儿直。
“别拘束。”徐忠笑着摆了摆手：“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领导您问什么，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这么说，我们怎么聊。”纪泽瞪着眼看杨建：“放松放松。”
“嘿嘿……”杨建傻笑了一下，腰板这才放松下来。
徐忠和纪泽对视了一眼，接着问杨建：“那我们就直说了。”
“领导您说。”
“你觉得，京海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毒！”杨建脱口而出：“就是那种彩色小药片。”
这话一出，徐忠和纪泽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但他们没追问，而是问：“为什么？据我所知，京海也不是什么大城市，你怎么就觉得京海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呢？”
京海确实不算大城市，主要是这里没有生产源头。几个月前，京海的毒品问题还不算太严重，但这阵子发生了不少事。杨建停顿了一下，看向他俩说：“你们听说过6·17枪击案和7·1那案子吗？”
“略有耳闻。”俩人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显然对这些事挺了解。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这俩案子在京海影响很大，尤其是7·1那案子。当时我们调动了京海、平安、平陵三个城市的大部分警力，端了四个非法交易窝点，抓了几十个罪犯，其中有毒贩赵红疆、人体交易商白殊，还有天水阁的老板张萧铭。”
“逮到那些人后，他们的买卖就乱了套，很快就有新人插足进来。京海的地下圈子又要重新分配势力了。有人瞅准时机，大量购进那种彩色小药丸，开始在市场上贩卖。”
“确实是这样。”杨建咽了咽口水，捋了捋思绪，“京海本地不产这玩意儿，但买它的人特别嚣张，出手也相当阔绰。现在京海满大街都是这种小药丸。”
“差不多每个娱乐场所都有这玩意儿的影子。”
“因为吃了这玩意儿导致的打架、性侵、车祸、抢劫等事情越来越多。”
“它已经严重影响了京海百姓的生活。要是再不管，恐怕……恐怕就难以收拾了。”
“怕什么？”
“是这样的。”杨建压低声音，“我之前在追踪一条销售渠道，挺顺利的，我的一个眼线已经打入内部了。”
“我那眼线听他大哥说，上头的人已经订了一套彩色小药丸的生产设备，马上就要开工生产了。”
这话一说出来，徐忠和纪泽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贩卖和制造完全是两码事。要是再不加以控制，麻烦可就大了。
两人对视一眼，徐忠追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不太可靠，因为我没继续查下去。”
“为什么不继续查？”
“因为……”面对生气的徐忠，杨建抿了抿嘴，“我队长让我把这个渠道和眼线都交给别人处理了。”
“胡闹！这……”
徐忠猛地一拍桌子，正要发火，纪泽轻轻拉了他一把，徐忠这才把火气压了下去。
他现在正值壮年，四十岁上下，最看不惯这种窝囊事。
纪泽虽然也四十多岁，但比一般人沉稳许多。
正因如此，上级才安排他们俩搭档。
徐忠冷静下来才发现，杨建这小子是想借着诉苦来找平衡呢。
徐忠也能理解，辛辛苦苦查到的线索就这么被人拿走，谁心里能好受？
看杨建那副表情，就知道他说错话了。他赶忙补救：“今天我实在是难受得要命。”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以前我都是悄悄换别的案子查。
可今天，我从支队长办公室出来，一回队里……
你们猜怎么着？
“什么情况？”
“我的队长们正在那儿笑呢，趁我不在，给我找了个新任务。”杨建情绪激动地说：“你们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我觉得自己太无能了，不仅自己没本事，还连累了队友。”
“领导……”杨建眼眶红了，“干缉毒的，哪天不是在和死神打交道，我没法给队友争取更多，连我们应得的都被抢走了。
你们知道……”
“啪！”
杨建说着，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两人都惊呆了。
“杨建同志，你这是在做什么？”
“发泄一下挺正常，但你心里也得有数，他们上头有他们的打算。”
“我……”
杨建清楚，话说多了容易出错，说了也是徒劳。
其实，徐忠和纪泽未必能完全懂杨建的心思，他们背景肯定不一般，不然四十岁就能进指导组。
没尝过底层苦头的人，永远没法感同身受。
徐忠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高家，你清楚吗？”
“高家？”杨建一愣，“高启棠？！”
这个名字第一个蹦了出来。
“对。”徐忠眼里闪过一丝纳闷。
按理说，高启棠只是高家的老三，在事业上也没老大老二那么有权势，怎么杨建和另一个同事一听高家就先想到高启棠呢？
其他人最先想到的是高启强。
“巧合？”
徐忠眨眨眼，没再继续纠结：“你对高家怎么看？”
“高家？”杨建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波澜不惊，“高家，挺复杂的。”
“说说看。”
纪泽接着说：“别急，慢慢来。”
杨建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这两个人，好像是对着高家来的。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给高家来一刀；
二是帮高家转移火力。
杨建会怎么选？
“我说高家复杂，是因为得分阶段看。”杨建在心里捋了捋思路，“六年前的高家和现在的高家，完全是两个样。”
“哦？”
两人来了兴趣。
“六年前的高家，主要靠高启强。他从卖鱼的起家，后来娶了陈书婷，进了建工集团，一步步爬上了集团的顶峰。建工集团这六年也发展壮大了，成了京海最大的房地产建筑商。”
“那六年之后呢？”
“六年后的建工集团，生意开始正规，公众形象也好了不少。”杨建顿了顿接着说，“除了高启强的建工集团，还有高启盛的强盛集团，他们有京海最大的手机连锁店和电器商城。而且，高启强的老婆陈书婷最近也进了强盛集团，主要负责建筑材料。
高家的老三高启棠，虽然生意规模比不上两位哥哥，但种类多，安保、信息咨询、企业服务、
租车什么的都有。
对了，高家还有个妹妹叫高启兰，刚在三医院上班没多久，听说在急诊科。”
“嗯。”徐忠点点头，“你觉得高家现在这些变化，是因为什么呢？”
不知怎的，徐忠又问：“是因为高启棠吗？”
“是！”这是杨建心底的想法，但他表面摇摇头，“不清楚，我只是个缉毒警察，跟高家没什么来往。”
“明白了。”
两人深吸一口气，没再问别的。
徐忠和纪泽走后，杨建陷入了沉思。
他压根不清楚这两个人跑到京海来干什么，指导组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也一头雾水。
不过，经过这次聊天，他隐隐感觉到，这两个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指导组，就是冲着高家来的。
可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凭什么认定高家是头号目标呢？
再说了，这两个人对高家的情况应该了解不多。
他们似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高启强身上。
但杨建觉得，高启棠才是高家变化的风向标。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起点，这两个人是怎么盯上高家的呢？
高启棠知不知道高家现在正被人盯着呢？这时候杨建又该如何是好？
杨建越想越觉得头大，他打开钱包，抽出一张名片，把上面的信息牢牢记在脑子里，然后用打火机把它烧成了灰。
与此同时，徐忠和纪泽离开警察局后，都皱起了眉头。
“京海这个地方，可真是深不见底！”
“是。”纪泽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高家、蒋天、乌波，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棘手，一个比一个藏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