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沉默在车内蔓延,张瑞兰也不负刚才在店里的伶牙俐齿。
开了好一段,郑老板才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在那种地方跟人打起来?跟你吵架那人又是谁?”
张瑞兰有点心虚地瞥了一眼老板那臭到极点的脸色,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就是我老家同村的一个老乡,老板你不知道,那人恶心透了,明明是被一个几十岁的老头儿包养,还敢做不敢认,被我知道了就恼羞成怒!”
“今天假惺惺说请我吃饭,结果就是设局来跟我吵架羞辱我的,您刚才在监控里也看到了她那副嘴脸了。我是一时气不过才动了手,真的不是故意的。”
郑老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听懂了,这是在背后嚼人舌根,编排人家,不管人家被包养是真的假的,反正结果就是,被正主知道了,当面对质吵了起来。
见老板没说话,张瑞兰像是得到了鼓励,继续抱怨道:“而且老板您说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她点的那一桌菜,我一口都没吃!结果她居然说要我买单,凭什么啊?不就是个糟老头子出钱给她开了个小破公司吗?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瑞兰眼咕噜一转,“不仅如此, 她还瞧不起您呢,这是监控没有录音,所以您没听到而已,她还说什么开咖啡店的有什么本事,算什么玩意儿。”
——虽然林深并没有直接这么说,但是张瑞兰认为林深就是这么想的。
她只是把林深的想法翻译出来而已。
哼哼,最好老板一个生气由老板去对付她,看她那个小破公司还怎么开的下去,她还怎么得意洋洋。
张瑞兰才不信包养林深的金主老头会为了一个女人跟她老板这种做大生意的为难。
郑老板不想再听张瑞兰逼逼赖赖,于是打断的张瑞兰的话,随口问了一句,“她开公司的?什么公司?”
张瑞兰愣了愣,努力回想着之前慌乱中瞟到王烟她们手里名片上的字,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什么资本吧?具体干嘛的也不知道,她说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捡垃圾赚钱就去捡垃圾,估计就是皮包公司装腔作势……”
“资本?”郑老板心里咯噔一下,太阳穴不受控制地又是一跳。
张瑞兰点了点头,终于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了那个名字:“哦,我想起来了,叫什么……深航资本,对,她包里掏出来的名片就是印着深航资本。”
“吱——嘎!!”
郑老板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抖,车轮瞬间打滑,车子在路上惊险地拐了几个诡异的“S”形,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晃荡了好几下,才被他死死踩住刹车,险险地停在了路边!
车子还没完全停稳,郑老板就猛地转过头,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瞳孔因为震惊而收缩,他死死盯着张瑞兰,声音都变了调,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说什么?!深航资本?!你确定是深航资本?!!”
张瑞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刹车和老板的表情彻底吓傻了,缩在座位里,“应,应该是吧,我应该没有记错。”
郑老板感觉自己一口老血要飙出来。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声音发颤地问张瑞兰:“你…,你再说一遍,那个公司……真是你朋友开的?她、她叫什么名字?”
张瑞兰被老板这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吓得不轻,诺诺地回答:“林深。两个木头的林,水很深的深。”
“林深……深航资本……林深……”
郑老板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只感觉眼前猛地一黑,一阵天旋地转,赶紧用手死死撑住了方向盘才没栽倒。一种想要放声大哭的绝望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在心里疯狂呐喊。
怎么会是深航资本!
怎么会是那个林深!
张瑞兰这个白痴和深航资本的林深是朋友,不知道把握机会,居然还把人得罪死了!!!
自己找死就算了,竟然还拖他下水!!!
他只是个混餐饮行业的,在京城天津卫开了几家咖啡店,几家西餐厅,说出去是个老板,但是在京城这地方,他这点做生意的老板算个屁。
连他千方百计想巴结的几个上游供应商大佬,在组局吃饭吃饭的时候都曾经说过这个深航资本背后可是上边有人的。
而且那些人讳莫如深的样子,明显的就不是一般的人!
哪即便抛开背景不谈,单看深航资本近几年的扩张势头和其行事风格,在圈内也是以凌厉迅猛、果决不留情面而着称的。
一个企业的行事风格,很大程度上反映出来的就是企业持有人的行事风格。
那个林深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这几年道上关于深航资本的传说就一直没停过。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不是夸张,是真的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店铺被各种“合规”检查找上门,供应商纷纷断货,顾客莫名流失,最终关门大吉的凄惨景象。
他猛地扭过头,再看副驾驶上的张瑞兰,那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愚蠢的员工,而是在看一个即将把他拖入万丈深渊的扫把星、丧门星!
他一分钟,不,是一秒钟。
一秒钟都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
郑老板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恨不得把人吃了愤怒,“下车。”
张瑞兰愣住了,没反应过来:“老板?”
“我让你下车!现在!立刻!滚!” 郑老板几乎是咆哮出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指着车窗外,“滚!”
她看着老板那副恨不得把她当场大卸八块吃了的样子,终于彻底慌了神,还想哀求,“老板,我,我没有撒谎,真的是那个林深”
“滚!!!”
面对这声怒吼,张瑞兰吓得浑身一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几乎是跌撞着推开车门,滚下了车。
她双脚刚沾地,身后的车子就如同逃离瘟疫般,“轰”地一声油门,绝尘而去,只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边。
……她的行李还在老板车上后备箱里。
林深回到小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在初冬的傍晚晕开一团团暖黄。
她先拐去了小区的宠物幼儿园。
隔着玻璃门,就看到一个黄色的肥嘟嘟的身影正扒在围栏上,黑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尾巴尖儿焦急地轻轻晃动。
“面包!”林深笑着喊了一声。
“汪!”面包立刻兴奋地叫起来,引得旁边一只柯基幼崽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叫唤。
面包扭头冲着小柯基叫了一声。
那是面包的漂亮主人,你叫什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