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端着药刚踏进屋内,就察觉到气氛的古怪。
她脚步一顿,停在外室,并未入内。
“殿下,晏大人,药熬好了。”
隔着一层帘幕,人影恍惚,内里二人一躺一坐,谁都没有动作。
“药放下吧,夏云,你先出去。”
江昭吸了下鼻子,声音中透着闷闷不乐。
殿下吩咐,夏云只能照办。
“是。”
等她离开,门被轻轻关上,屋内重回寂静,江昭才起身去外室端药。
一碗黑漆漆的药苦气十足,她还拿了两块蜜饯。
“我喂你喝药好不好?”
江昭用瓷勺,将药递在他嘴边。
晏为卿薄唇颜色稍淡,半靠着坐起身,过分俊逸的脸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眉目淡然,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一袭素白亵衣勾勒出修长的身形。
他别过脸去,轻开口道。
“我自己来。”
晏为卿伸手去接药碗,却被江昭躲过。
“我都说了我喂你!”
她眼泪在眼眶打转,死死咬着唇,不让泪水落下。
“我不和离,我们是赐婚,只要我不答应,你就别想和离!”
江昭倾身上前,一只腿抵在床榻,将他脸掰向自己。
她红着眼,执意将手中药碗递在他嘴边,声音透着压抑住的哭腔。
“喝药。”
泪水顺着眼角划过脸颊,滴落在晏为卿手背上,他指尖微缩,面色依然平静得可怕。
他就着江昭的手,将熬好的药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江昭塞了两块蜜饯进他嘴里。
她伸手抹干净泪水。
“你大病初愈,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太医说还需好生休养,父皇准了你一个月的假。”
江昭将药碗放在茶几上,重新褪去鞋袜,越过他到床榻里侧躺下。
她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仰头望着他,哭过的眼睛清澈如水,眼尾透着一抹红。
“我就在这陪着你,哪也不去。”
“晏为卿,你不要再提和离了,好不好?”
她一提到“和离”二字,心底的酸涩便蔓延开来。
“你受伤后昏迷不醒,让我担心这么多天,结果一睁眼就说要和离,晏为卿,我心里好难受。”
江昭过去十几年流的泪,都没这半个月多。
“你再这么让我伤心,我就不喜欢你了。”
心底的委屈憋不住,她一股脑地说了些许多,向他诉苦。
细微的哭泣声时不时传来,晏为卿不为所动,他别过脸去,睁着眼望向飘动的床幔,冷声开口。
“江昭,我要休息。”
江昭的哭声戛然而止。
这是嫌她聒噪的意思。
她瞬间哑然,一股气涌上心头,刺痛心扉,不可置信地松开手,怔怔看着他冷淡的模样。
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对她。
无休止的偏爱让她忘却,晏为卿本就一个这么一个人,他稳重淡然,不说废话,对外人不假辞色。
可…可她又怎么会是外人?
江昭慌乱地擦干眼泪,双手又开始哆嗦起来,缓缓躺在他身侧。
“是我错了,我不该扰你休息…”
心底的不安让她只能再次抱紧他。
“你休息,我…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一会好不好?”
她没得到晏为卿的回应,再仰头时,他已经阖上双目,双手垂在两侧,安安静静地躺着,既不将她推开,也不主动碰她。
这哪是她预想当中,晏为卿抱着她低哄的场景?
江昭小嘴一扁,又开始委屈。
守了整整半个月,日夜不停的照顾,她还没来得及向晏为卿诉苦,想让他哄着安慰几句,不料被拒之于千里之外。
晏为卿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她又开始哭,小心压抑自己的声音,熬了几个日夜的困意抵挡不住,很快便熟睡过去。
哭泣声停止,屋内一片寂静。
原本安静躺着的晏为卿缓缓睁眼,他眼底一片清明,侧头朝江昭看去。
她双手抱着他手臂,依赖地靠在他身上。
江昭极少有如此安分的时候,无论是儿时,还是长大后,她性子跳脱,爱玩,时常一整日不归家。
将她当作弟弟时,晏为卿虽心中不喜,可也知道不该压抑孩童的天性。
认清自己心意后,他心底的古怪转变为极度的嫉妒和不敢泄露的愤怒,嫉妒每一个靠近江昭的人,愤怒江昭不能时时刻刻留在他身边。
而现在他终于死心,想要放手,江昭又主动靠了过来。
她像自己梦里一般,依靠在他身侧,哪也不去。
晏为卿薄唇抿着,伸手将她眼角的泪轻轻拭去。
下一瞬,江昭突然睁眼,四目相对下,她被泪水打湿的眼睫弯弯。
沙哑的声音语调上扬。
“晏为卿,你只是生我气,不是真的要和离对不对?”
她笨拙地抱住他,将头埋进他肩颈,在他耳畔委屈道。
“你方才都吓死我了。”
“是不是刚清醒,脑子没反应过来?怎么能这么对阿昭呢?”
江昭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晏为卿与她划分界线,两人之间的纠缠,在她七岁时晏为卿将她抱起时就已经定下,千丝万缕的联系,谁也不能斩断。
晏为卿面无表情,他将她的泪水擦干,视线落在她眼底的乌黑,和强撑着不肯睡去的脸上。
“你该睡了。”
江昭吸了吸鼻子,将头靠在他肩上。
“我一点也不困。”
她现在急需同晏为卿亲近,才能压下心中的惶惶不安。
“晏为卿,你亲我一口好不好?”
“我困了。”
晏为卿收回手,重新合上眼。
“睡吧。”
顾忌着他大病初愈,江昭不再坚持,可她心中依旧不安,只能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才好受些。
“你以后别再这么冷淡地跟阿昭说话了,阿昭会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