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蹲在工具箱上啃馒头，手机 \"叮咚\" 响了一声。他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腾出一只手划开屏幕，老周的消息跳了出来：\"小子，改完的 App 发我一份，我让我那上大学的孙子也瞅瞅。\"
\"周师傅这是要给我搞推广啊？\" 大刘嚼着馒头笑，手指在屏幕上敲：\"刚调试完，等会儿给您发过去。对了，新增了个 ' 老师傅模式 '，字比您烟盒还大。\"
正打字呢，老李扛着个油桶从旁边过，脚脖子差点被工具箱绊着：\"你小子杵在这儿当绊脚石呢？新程序弄咋样了？昨儿老张还问，说想把他家那台旧洗衣机也连上试试。\"
\"李叔您可别逗我了。\" 大刘赶紧站起来，\"洗衣机哪有传感器啊。不过车间这几台机器的数据接口我都改了，现在连老张那台快退休的镗床都能测。\"
\"那就中。\" 老李放下油桶抹了把汗，\"昨儿调度室说这礼拜要赶一批急活儿，三班倒连轴转，正好让你这新玩意儿露露脸。要是真能提前喊一嗓子，咱也能少熬点夜。\"
大刘刚把馒头咽下去，手机突然 \"嗷\" 一嗓子：\"一号镗床润滑系统压力下降！当前值 8mpa，阈值 10mpa！\" 吓得他手一抖，手机差点掉油桶里。
\"嚯！这声儿够冲！\" 老周不知啥时候凑过来的，耳朵上还挂着半截棉纱，\"是老张那台不？我就说他总舍不得换润滑油，这下应验了吧。\"
大刘点开屏幕，绿色背景上跳出来一行白字：\"一号镗床润滑泵流量异常，建议检查油管接头。\" 他抬头往镗床那边喊：\"张师傅！您那台床子有点不对劲，润滑系统可能漏油！\"
老张正眯着眼对刀呢，听见喊声直起腰：\"不可能啊，我早上刚加的油。\" 话虽这么说，还是拿起扳手往床底下钻。没半分钟，就听见他在底下嚷嚷：\"嘿！还真漏了！油管接头松了，滴得满地都是！\"
老李走过去扒着床沿瞅了瞅，直起身拍大刘肩膀：\"行啊小子，这比狗鼻子还灵。老张这油漏得跟猫尿似的，肉眼都瞅不见，它咋就知道了？\"
\"传感器测的是压力变化。\" 大刘挠挠头，\"油少了压力就降，比人眼瞅得准。我还加了个 ' 历史曲线 ' 功能，能看见这俩小时压力一点点往下掉的样儿。\"
\"给我瞅瞅。\" 老周凑过来看手机，手指头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哎？这蓝线弯弯曲曲的，跟心电图似的。哦，这地方开始往下拐，就是接头刚松的时候吧？\"
\"周师傅您这悟性，能当半个技术员了。\" 大刘笑着说，\"就是这儿，那会儿压力刚开始降，人站旁边根本觉不出来。\"
正说着，调度员小王跑过来，手里捏着张单子：\"李头儿，这批活儿客户催得紧，能不能让三号车床加个班？\"
老李还没说话，大刘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清亮的女声 —— 他特意录了隔壁车间文员小张的声音：\"三号车床连续工作超 8 小时，建议停机冷却 30 分钟。\"
\"听见没？\" 老李指了指大刘的手机，\"机器都喊累了，人还能不歇着？跟客户说，质量第一，今晚最多干到十点。\"
小王刚走，老张提着个塑料袋过来，往大刘手里塞了俩苹果：\"小子，谢了啊。刚才要是没你这提醒，等油漏光了烧了主轴，我这月奖金就得打水漂。\"
\"张师傅您太客气了。\" 大刘把苹果塞回一个，\"我这也是瞎琢磨，真要谢得谢周师傅他们提的建议。\"
老周蹲在地上擦机床导轨，接茬道：\"别给我戴高帽。我就提了句字要大，剩下的不都是你熬夜弄的？说起来，你那语音能不能换个动静？老听一个声儿，跟念经似的。\"
\"能啊！\" 大刘眼睛一亮，\"我准备弄个语音库，想让谁喊就让谁喊。您要是乐意，把您那句 ' 捡个屁 ' 录进去，保准一喊就提神。\"
\"去你的！\" 老周笑骂着扔过来块棉纱，\"我那是急得口不择言，录进去像啥样。对了，上次说的家属版弄没弄？我家老婆子天天担心我，让她也能瞅着数据，省得总打电话。\"
\"弄好了！\" 大刘点开一个粉色图标，\"您看，这个界面就仨按钮：正常、注意、危险。危险了就亮红灯，还会给她手机发消息。\"
正说着，厂长陪着个戴眼镜的陌生人过来了。那人指着大刘的手机问：\"这就是你们说的设备预警系统？\"
\"王教授，这是我们车间的大刘，程序就是他弄的。\" 厂长赶紧介绍，\"大刘，这位是理工大的王教授，专门研究工业智能的。\"
大刘脸一红，赶紧把手机递过去：\"瞎弄的，还不太完善。\"
王教授接过手机翻了半天，抬头说：\"小伙子有想法啊。这个分级预警和语音提示，比我们实验室那些花架子实用多了。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作？把程序完善一下，推广到其他厂子去。\"
大刘脑子有点懵，老李在旁边捅了他一下：\"傻站着干啥？王教授这是给你机会呢！\"
\"我...... 我怕弄不好。\" 大刘结结巴巴地说。
\"怕啥？\" 老周蹲在旁边插嘴，\"你这程序救过咱车间的急，就比那些光会写论文的强。真要推广了，让其他厂子也见识见识咱工人的能耐！\"
王教授笑了：\"老师傅说得对。实践出真知，你们在一线最知道需要啥。这样，我让研究生过来跟你对接，你负责提需求，我们帮你优化算法，咋样？\"
大刘瞅了瞅老李，又看看老周，俩人都冲他点头。他深吸一口气：\"行！我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学历不高，要是说错啥，您多担待。\"
\"放心，我们是来学习的。\" 王教授拍着他的肩膀，\"现在就缺你这样懂技术又懂生产的，比我们在实验室里闭门造车强多了。\"
等教授走了，老周凑过来：\"行啊小子，这是要当发明家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咱这些老伙计。\"
\"周师傅您说笑了。\" 大刘挠挠头，\"我就是想让大家伙干活能安全点，轻松点。真要推广了，还得靠您多提意见呢。\"
\"那没问题。\" 老周捡起地上的扳手，\"只要别让我对着屏幕学那些洋码子，啥都好说。对了，晚上食堂做红烧肉，你小子请客，就当庆祝你要跟教授合作了。\"
\"得嘞！\" 大刘笑得合不拢嘴，\"别说红烧肉，加俩肘子都行！\"
傍晚的车间渐渐安静下来，机器的轰鸣声低了不少。大刘蹲在三号车床旁边，看着手机上平稳的曲线，心里踏实得很。老周拎着俩搪瓷缸子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想啥呢？\"
\"想以后。\" 大刘喝了口茶，\"等程序再完善完善，不光能预警，还能自己下单买零件，那就省事了。\"
\"别贪多嚼不烂。\" 老周拍拍他的肩膀，\"一步一步来，先把咱车间这几十台机器伺候好再说。你看，那不是预警了吗？\"
大刘抬头，手机屏幕正亮着黄灯，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车间里回荡：\"二号铣床即将达到工作极限，建议换班休息。\" 远处传来工人收拾工具的声音，夹杂着几句笑骂，在暮色里格外亲切。
他知道，这车间里的故事，才刚开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