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帅的父亲布鞋草帽短胡茬,扁起裤脚有淳朴的美感。他面无悲喜,推着儿子的行李走了,他淳朴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谷慧珍留校察看,因为当晚她只是在门口徘徊,连马路都没过。
大家终于明白了青春不是标新立异,不是粗鄙的模仿,而是真真切切和对的人开怀大笑,偶尔调皮一下是可以的,不要入戏太深。
周南不想思考这些烂事了,因为班主任带着个女生进来到讲台上了。
“这位是秦若水同学,成绩相当不错,从四班转咱们班,希望大家团结友爱,互相学习,互帮互助。”
“好!”
周南大叫一声后鼓掌,同学们惊愕地看他就像看大马猴一样。
秦若水悦目在眸间舞动,好看得像朵花,她朝周南哥哥吐了吐舌头,像极了调皮的猫咪。
“谁愿意和秦若水同桌?”
除了司马弦月七八个忠实拥护者,其他男生将手快举到班主任的脸上。秦若水一脸寒霜,不过她突然酒窝动了动,因为座位上一个高个子男生站起来,长睫毛两刷。
“我要帮秦若水辅导作文,老师。”周南在司马弦月咬牙切齿声中站了起来。
“哎……什么呀……我去……岂有此理!”
张永福举了半截的手赶紧收了回来,他在算题,属于无意识裹挟了,心想差点闯祸,认真论将来这可是我长辈,不能开伦理的玩笑,好险!
周南看得非常开,好不容易再来人间,有太多的事需要去做,何必在乎那些丝毫不对结果有影响的别人的看法,最反感的就是没事自己内耗。
秦若水是他妹妹,他会守护她成长,一生短暂,能有几次机会能和自己最亲的人同桌呢?他朝秦若水那边走去,并惯性地将秦若水的桌子擦干净,他明亮的眼睛里有些许短芒溢出而不自觉。
周南朋友突然多了起来,时不时有并不熟悉的男生凑过来勾肩搭背,周南非常反感这种没边界感的塑料友谊,他还没发作,只见秦若水站起来。
“劝你们滚蛋,不要影响我们的学习,我有我哥哥,不需要你们照顾,感谢!再说我认为的强者是状元之才,你们是强者吗。”她老气横秋,回头给周南一个甜甜的笑。
周南心想,这真出个苏查哈尔灿你让哥哥如何收场,他笑得非常尴尬,僵硬的牙床呲了半天牙龈有点木,他想喝口水缓一下,不自觉地去摸水杯。
“嘶……”
他摸到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
秦若水不想抽离,她安静地让周南覆盖着。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岁月像大洋的暖流无声地漫过荒漠,冲垮冰封的万里长堤。
还有人不愤他们是兄妹,秦若水直接把脑袋放在周南的肩膀上,调皮地左右摇摆着,瞬间让所有人知难而退。
她不是故意的,难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岁月静好。
不知道如何开始,又不知道如何结束。
秦若水为了表示只是个偶然,唯一的动作是扭头过来,嘟着嘴巴,两个酒窝很深,双眸圆睁着注视周南,似笑非笑,如丝的睫毛可爱地像两把开屏的扇子。
周南岂是吴下阿蒙,他懂了秦若水,瞬间觉得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境界,一切都那样的自在,那样的和谐,那样的风生水起,那就慢下来,等着自己的灵魂。
“若若,我……”
“你别说话,同学们都不用学习的吗?”
周南的手轻轻被拍了几下,那种轻柔是戏精培训都做是做不到的,唯有真心,他咧开嘴笑得像个小丑。
胳膊又被秦若水轻轻推了几下,秦若水既保持了矜持,又化解了周南的不知所措,还表达了自己的坚持和抉择。
周南用衣袖擦拭了下额头密密的汗珠,秦若水则低头偷笑了三天。
他算看明白了,他曾经的致命错误是锤了破鼓不自知,错了鼓点,执迷不悟,错过了整篇精彩的乐章,错过了本该灿烂的一生。
住宿区风平浪静,201电话热过去了,好多电话从一尘不染到认不出本来色泽,还有的拿电话绳捆绑着窗帘,席帅去哪里了没人讨论,好像从来没这个人一样。
周南都没顾得上询问张永福这煮熟的鸡蛋热敷淤青是否是热胀冷缩原理,突然一阵车铃响,门房外一辆二八大杠停了下来,周援朝来了。
“爸,你来了!我给倒水喝,车子你不用管,先休息一会。”周南非常开心父亲来看他,虽然周援朝穿得没席帅他爸那样有范,但这一身中山装除了旧点,干净度没人能比。
“番茄今年结果很繁,现在杏子大了,有的压垮了支撑的架子,最近在补架子。”周援朝脸上有了喜悦,那是对丰收的期盼。
周南的眉间光滑了许多,“我妈身体怎么样了。”
周援朝嘴角朝上地吸了口烟,“她胖了,在地头上老骂我行动迟缓。”
“哈哈,她就那样一说,你少抽点烟。”
周援朝有点讳莫如深问儿子:“你的新运动服还在吧?你妈挺想那女孩的,咱就在河里提了人家一把,不要有过分的要求,一顿饭就可以了。”
周南抿嘴了好几次实在憋不住笑,“爸,我和她关系好着呢,她是个很好的丫头,昨天我还教她题呢,她很聪明,学习很好,我当妹妹护着她。”
周援朝罕见地笑了下又皱眉,“学习好~学习好~聪明……这当你妹妹可不是一个姓呀!”
“爸,想多了,你也不问我的学习,让我妈多做点烤饼,我给秦若水一点,她说……。”周南感觉有点失态。
“嗷!你给她一半,三四天后我再给你送,反正庄稼自己长着,两只羊你妈能管住,现在清闲着呢,走啦!你爱学不学,你学给我的吗?”周援朝的姿态像小孩拿到糖果就撤的模样。
“爸你慢点!生病了第一时间告诉我……老了戏还真多。”周南话没说完,周援朝一个助力,右腿空中一翘,骑车飞走了。
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周南心头荡漾。
“你随便学吧,考啥样就啥样,发挥真实水平就行。”周南提着一袋烤饼。
“你也是,发挥最佳水平就可以,考不上大学咱们可以去种地……”秦若水很淡然,她的观念中对财富概念不执着,她执着的是陪伴。
“农业文明进化到工业文明不可逆,我们当弄潮儿吧!”周南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觉得这一生应该在更高点创造价值,他遵守约定,智武勇的事当然非不得意他才告诉家人。
“那乘风破浪吧!行万里,我行的。”秦若水不种地了。
曾说好的行万里路,当然得兑现。
周南是个务实守信的人,他带着秦若水量遍了学校地基的尺寸,后来连学校周边的路、池塘、南河两岸居然都去过了。当然他们也有远行计划,有个周末他俩居然跑到学校三公里外的沙滩上玩了半天。
周南细心的辅导,秦若水的作文因感情细腻,描写生动有趣获得了老师的赞扬,她很开心,因为周南没有骗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确让一切立体起来,不再是书本上平面的文字,当然周南也在夯实基础,他不能让理学那两个人精看扁了,他埋头苦读从先秦诸子的遗作来探寻殷商甚至古蜀古虞国的蛛丝马迹。
不怕别人勤奋,就怕智商碾压你的人比你还勤奋,周南之前没觉得,现在感知到天赋是个相对的概念,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智近如妖的天才,他见过了,不是一位,而是一群。
“叮铃铃……”
夜半的201电话突然响起。